“别杀我!”
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士兵小心翼翼地抬头,一双眸子笑意晏晏地看下来,“我说,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含笑,惊心动魄的温柔诱惑。
那双深黑的眼睛似乎能够把人深深吸进去,士兵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面前人的黛色衣摆,喃喃说道:“队长……队长还没回来,小的……去寻他。”
“哦?”沈墨微笑,“真是为国效力的大亓勇士。嗯……你是哪个分队的?”
“小的是御林军十六营七小队的向淳。”
“哦,”沈墨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刚刚说,你去找你的队长?”
向淳茫然点头,不明白沈墨的意思。
“很好,”沈墨又点了点头,“那他去哪里了?”
向淳下意识指向茅房方向,沈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慢慢问道:“他现在还没回来?”
向淳痴痴点头。
夜风中沈墨发丝轻扬,眼神晦暗不明,他不发一语,就那样沉默着。向淳的头还傻傻抬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沈墨冷峻的下颚。那莹玉肤色令他眼神渐渐游离开来,心想着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风姿,上天未免也太过偏心。他一个念头未完,便听见那人声音淡淡,“那么你现在是十六营营长了。”
向淳闻言咧出一个喜悦的笑容,心中狂喜,刚想行大礼谢恩,露出的笑容却是才浮上嘴角便生生一僵,他忽觉心口处衍生了薄薄一层凉意。向淳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盯着沈墨,却见那人转过头来,一双深黑的眼眸沁凉,那人的声音也似染了千丝万缕的寒霜,“哦,我改变主意了。你的队长此时在地下一定很冷,你这许多战友死得也不怎么好看,我猜他们一定很寂寞,你应该去陪他们的。你觉得呢?”
沈墨的声音淡而凉,听得向淳心口越发的冷。须臾间大喜又大悲,向淳已说不出话来——他闭上眼之前居然还费力又昂起头看了沈墨一眼,凌乱的思绪中这人的样貌有些熟悉。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几年前,沈墨初及相国之时曾策马绕着宫城行了一圈,那时皇都内几乎万人空巷,挤在宫城前只为一见这大亓第一位少年丞相。他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似乎那位少年的风采也这样恍若仙人,那眼神……也这般如履薄冰。
原来,是他……向淳了悟地闭上眼睛,他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沈墨为什么说队长在地下很冷。
很久很久以后,沈墨才慢慢一笑,笑声冷冷。
然后他转身望向茅房的方向,随口丢下一句“去看看”,便径直向前走去。
身后龙一闻言忍不住一抖,讪汕跟上沈墨,却只能小心翼翼避过脚下——沈墨所走过的地方,原本生机勃勃的草地迅速枯萎。
龙一跟着沈墨停在一片黑暗中。
身前的沈墨负手不语。龙一目力极好,轻松地看见漆黑的夜色里地上躺了个人,这人心口处被开了个大洞,身下淌着一滩鲜血,身上的士兵服已经被剥下。显然是崔云璟的杰作。
龙一不敢随便出声,却听见沈墨忽然笑了。
不是咬牙切齿的笑,不是阴森森的笑,而是笑出了声,微微带了些愉悦之意。
龙一看看沈墨,又瞄瞄尸体,忽然注意到那具尸体的一双手被踩得变形,上面还有几道刀痕,似有泄愤的意思。龙一恍然大悟,难怪主子这样笑,看来是觉得崔云璟那女人有趣?
沈墨上前两步,靴子踩住了尸体的手,又随意踢开。他悠然转身,对龙一道:“你知道怎么做。”
啊?
龙一呆呆地看着沈墨走远,心中欲哭无泪。
主子,我不知道怎么做啊!你是要把这双碰过小崔的手砍下来喂狗?还是砍下来封存好下次给她看看?
然而沈墨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四周漆黑得近乎平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惊扰过这座府邸。龙一依旧静立在原地,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就在刚刚,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奇异女子,用智慧赢了大亓最惊才绝艳的人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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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离开后不久,有人脚步匆匆而来。
两道人影在夜色中飞奔,只见后面那个脚步一仓促猛然向前扑去,“唉哟,哪个混蛋乱扔垃圾!”
咚——!
然后直直摔在地上。
前面那人停步,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地上人身上,却没有伸手去扶。他于夜色中回首,一身黑衣几乎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静稳。他面容一般俊秀目光却沉静淡漠,淡淡一掠便也叫人惊心。
栾词。
地上人呲牙咧嘴地抬起脸,一双灵动晶莹的眼眸里似有异光一闪,明明狼狈扭曲的表情在她明丽容颜映衬下竟然也很好看,一头长发略有凌乱,几缕墨发落在肩上,隐隐露出半边如画面容,能窥见肌肤胜雪。
崔云璟。
崔云璟柳眉倒竖开骂:“谁这么没有公德——”
声音戛然而止。崔云璟愣了愣,然后大力吸了吸鼻子,沉重的血腥味无法避免地闯进她鼻腔。
她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张大嘴:“呕——”
她撑起身子,翻着白眼干呕,一脸扭曲。
栾词冷眼瞧着,目光在崔云璟侧脸流转许久才移开眼去看眼前惨象。眼前,纵横躺了四五具尸体,大多是被一刀穿心的禁卫军。死者都很年轻,但死相狰狞可怖,一地暗红血水触目惊心。
那边崔云璟还吐得翻天覆地,这边栾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