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赖受了这夹棍的伤,就在家中养着,因着计软对他仍是安心贴意,这赵大赖不曾生出半毫怀疑,况别去半年,赵大赖常念着别后离凄,对娇妻百种温存,千般体贴自不必言,一心一意的恋着,唯一愁的便是那新任的知府曲进才。
那一日黄土塾道两人相见都只觉得眼熟,只一个改头换面,衣衫华贵,一个风尘仆仆,露宿风餐,况两人也只见过一面,因而都没相认出来,直到到了州衙门一个看了名册一个幡然醒悟,才都识得出。
赵大赖是个老江湖,一见不好,衙门上好生的认了,却仍受了那二十夹棍,他回来后想,这青州已是住不得了,那曲进才早晚要找上门报仇,他一个市井小民焉抗的过他?想来想去,还是趁着他没来得及动手前早早搬离的妙。到别处讨生活。只发愁的是要怎么跟计软开口。
计软正在灶屋里拿螃蟹,刚蒸出来,热腾腾的,掀开蒸盖,香气四溢,举目视之,一个个螃蟹端的是肉白鲜嫩,黄膏腴美。
计软趁着热气把螃蟹捡了出来,又拿上了半碗用香油拌的酱,都端到了院子中设的桌子上。
九月金乌斜坠,菊花盛开,桌子角镀了层太阳的金边,两人在院中设席,好不馥郁闲适,赵大赖睨了一眼端着螃蟹擦着裙裾而来的计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道赵大赖为何冷哼?可不是那天他到狮子街的绒线铺无意得知他娘子在他走后日日到绒线铺抛头露面!当时怎么答应他哩?不就在家中看看账本么?!
赵大赖大气。
赵大赖虽气,但一是他娘子还好好的,不曾出事,这没好气又淡了点,二是想教训她,又实是舍不得。竟不知拿她怎样。况这么件紧要事儿摆在眼前。因而一口气憋在胸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又不想给她好脸,就是这副不阴不阳的模样了。
计软面色还被刚才的蒸汽蒸的微红,见赵大赖脸黑着,也不在意,反正他整天就喜欢摆着脸,用筷子夹了个螃蟹剥了蟹肉出来又在碗里蘸了些酱,递到赵大赖嘴边:“喏,我念着你的伤,这是清蒸的,你吃得的。”
赵大赖面色这才稍霁,哼了几哼,张了嘴吃了。
计软见他吃了,笑了笑便道:“你既吃了,那我去狮子街的账可销得?”
赵大赖瞅了她两眼,甚是严厉:“不但销不得,还要加你的罪,你过来,剥了喂我吃。”
计软额角抽了一下:“你没得是公子少爷,事事让人服侍。我也要吃哩。”
赵大赖道:“你要吃你剥给自己吃,也剥给我吃。另要让我销你的账,我有一事,你应了,咱们便既往不咎,日后你再管铺子我也不管你。”反正他日后在家哩,他看哪个敢觊觎他娘子?
计软微有诧异:“什么事儿?”
“咱们搬出青州,往南边去,也不拘什么地方。搬到一个清净地方住着。到时不论买个铺子买些田地做地主都使得。重新开始。”赵大赖道。
计软微惊:“这是为什么?”古人不是安土重迁的吗?重新开始哪儿有那么容易?
其实忧虑的不止是赵大赖,计软也是时时心焦的,跟沈荆分明已说清楚了做他的书伴,却误了约,而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沈荆找不到她会怎么想,而若此时住进养闲堂,极不容易,赵大赖必是要厮闹的,到时闹开了知道她是个女人,沈荆恐也会把她送出来,因而时时犹豫不决。悔自己该早办成这事早搬进去的。那时他不在时也好糊弄,不拘说她落水了,遇害了,他到哪儿去查证?!可到现在却不好办了,这时又听赵大赖要离开青州,更是没办的了!
赵大赖道:“我之前惹了一个仇人,如今他发迹了,又回了青州,怕是放我不过,再伤了你,所以我想着搬出青州。”
计软更惊:“什么仇人?”
赵大赖私心里不愿意她知道是曲进才,虽说他老婆是他的无疑了,软娘也不是见异思迁的性儿,但让她知道那曲进才发达了总归对他没好处:“你一个娘儿们,说了你也不晓得,你只知道我们要搬出青州就是了,我会尽快把绒线铺给卖了,还有你买的那劳什子的瓦舍,也赶快转了人了。收拾行李,越早走越好。”
计软看着赵大赖那巴不得现在就走的样儿,心快跳了两下,极是心惊,一时又没得借口反驳他,点了点头。
“公子,人带到了。”
白帐红衾,竹枕凉床,左琴右剑,图书满架,翰墨盈几,沈荆披发从书案中抬头,那一瞬,面若冠玉,神若秋水。仿似上天神袛。
那带来的是一女子,今已长成,小家碧玉,温柔软香,又不失那风,流之态。
这女子看见沈荆的一瞬竟是看痴了,端的是移不开眼。只一个劲儿的偷眼瞅。胸腔里小鹿乱撞,耳失聪目失明,天呐,这世上怎有这般美的人?若得他一两分眷恋,便是死也值得!
沈荆面色正常,对这种眼神已是熟悉惯了,上下打量了女子完毕:“小青梅?”
小青梅脸蛋顿时绯红,好似红霞染面,这公子竟知道她的名字!慌促间倒还记得屈膝施了一礼,好不娇羞力怯,声音更是好不柔媚:“沈公子。”
沈荆微晗首,对这副作态更是习以为常,看着小青梅径道:“你日后去我的勾栏院去唱戏吧,我很赏识你,你姿色身段都不错,只要你肯努力,红遍青州乃至整个山东指日可待。”
小青梅极为惊喜极为不可置信的猛的抬头看了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