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用心算计上房
一切收拾停当,西门庆将潘道士领进,走到瓶儿房穿廊台基下。那道士往后退了两步,似有呵叱之状,喃喃地又说了几句,才进了房中。潘道士面向病榻而立,环顾四周,又仗剑手内,掐指步罡,念念有辞。然后走出明间,朝外设下香案。西门庆焚了香。潘道士焚过符,喝道:“值日神将,不来等甚!”噀了一口法水去。只见一阵狂风过后,一黄巾力士拱立阶前,大声说道:“召吾神那厢使令?”潘道士说道:“西门氏门中李氏阴人不安,投告于我案下。汝即与我拘当坊土地,本家六神,查考有何邪祟,即与我擒来,不得迟滞。”说完,那神不见了。潘道士瞑目变神,端坐于位上,敲击令牌,如同问事一样。许久,才睁目离座。
西门庆让到前边卷棚内,问其所以。
潘道士说道:“此位娘子,被宿世冤愆诉于阴曹,非邪祟所致,不可擒之。”
西门庆赶紧问道:“法官,可解禳么?”
潘道士说道:“冤家债主,须得本人可舍则舍之,虽阴官也不能强。”又见西门庆以礼相敬,真诚恳切,便问道:“娘子年岁若干?”
西门庆答道:“属羊的,二十七岁。”
潘道士只得说道:“也罢,等我与她祭祭本命星坛,看她命灯何如。”
西门庆谢了,按照潘道士布置,一一备办停当,自己则在书房中沐浴斋戒,换了净衣。
是夜三更天气,潘道士高坐灯坛之上,下面的灯坛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建三台华盖,周列十二宫辰;下首才是本命灯,共合二十七盏。潘道士先宣念了投词,西门庆身穿青衣,俯伏阶下。左右尽皆屏去,灯烛荧煌灿灿。潘道士在法座上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星明朗灿的夜空布满黑云,须臾一阵怪风经过,又是一阵,所过三次,接着一阵冷气扫来,把瓶儿二十七盏本命灯尽皆刮熄。又见一个白衣人领着两个青衣人自外面进来,手持一纸文书,呈于法案下。潘道士接过观看,是地府勾批,上面还有三颗印信,慌忙下了法座,唤起西门庆,告知道:“官人,请起来吧!娘子已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本命灯已灭,再难复救,只在旦夕之间了。”
西门庆听罢,低首无语,满眼落泪,哭泣哀告:“万望法师搭救!”
潘道士摇头说道:“定数难逃,难以搭救了。”说毕告辞。
西门庆再三款留,潘道士执意要去。西门庆令左右捧出布一匹、白金三两。潘道士推辞再四,只令小童收了布匹,作辞而行。临别,嘱咐西门庆:“今晚官人切忌不可往病人房里去,恐祸及汝身,慎之,慎之!”言毕,拂袖而去。
西门庆独自一人坐于书房中,望着蜡烛落泪,心如刀绞,长吁短叹:“法官戒我休往房里去,我怎生忍得,宁可我死了也罢,须得守着她,和她说句话儿。”想到这,进了瓶儿房中,见瓶儿面朝里睡,便坐在边上。
瓶儿听出西门庆进来,挣着翻过身来,说道:“我的哥哥,你怎么这么久不进来?那道士点的灯如何?”
西门庆说道:“你放心,灯上不妨事。”
瓶儿说:“我的哥哥,你还哄我哩!刚才那厮领着两个人,又来我跟前闹了一回,说道:你请法师来遣我,我已告准在阴司,决不容你。还说明日便来拿我。”
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惊,才知潘道士所说不假,不禁两泪交流,放声大哭道:“我的姐姐,你把心来放正着,休去理他。我实指望和你相伴几日,谁知你就要抛了我去了。宁教我西门庆口眼闭了,倒也没这等割肚牵肠!”
瓶儿也自觉这生离死别的悲恸,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搂抱住西门庆的脖子,呜呜咽咽抽泣,半日哭不出声来,说道:“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并头相守,谁知奴家今日死去也。趁奴还未闭眼,和你说几句话儿: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斟酌,休要那一冲性儿。大娘她,你休要亏了。她身上不方便,早晚替你生下个根绊儿,不散你的家事。你又居着个官,今后也少要往别处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比不得有奴在,还早晚劝你,奴死了,谁肯苦口说你?”
西门庆点着头听着,如刀割心肝一般,哭道:“我的姐姐,你所言我知道,你休挂虑我了。我西门庆哪世里绝缘短幸,今世里与你夫妻不到头!疼杀我也,天杀我也!”
瓶儿又把迎春、绣春分给大娘、二娘房里的事说了。西门庆说道:“我的姐姐,你别说了,谁敢分散你的丫头?奶子也不打发出去,都教她们为你守灵。”
瓶儿说道:“什么灵,回个神主子,过五七烧了罢了。”
西门庆说道:“我的姐姐,你不要管。有我西门庆在一日,供养你一日。”
又说了一会,瓶儿催促他去睡,天就要亮了。西门庆不肯,一定要守着。瓶儿只好说道:“我死还早哩!这屋里秽恶,熏得你慌,她们伏侍我也不方便。”
西门庆这才吩咐丫头好生看守,出了房。他走到后边上房里对月娘说了祭灯不济的事,又说道:“刚才我到她房中,她说话儿伶俐。但愿是熬过来了才好。”
月娘说道:“眼眶儿也塌了,嘴唇儿也干了,耳轮儿也焦了,还好什么?也只在早晚。她这个病,伤身不伤心,就是这般伶俐,临断气还说话儿。”
西门庆又说道:“她来咱家这几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