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佑五年,十月,某城。
按照李继儋的规划,此时,是甘忌进入辽国的前奏。
他和北汉王谈妥了,只要玉玺从辽国归来,什么都好说。
九天前,本地富商扈邕礼,得到一个人才,短短几天,囤积在仓库的三百张黑市牛皮,以每张七吊五钱的价格卖出,保住了本。
牛皮,在中原,属于禁卖品。
扈邕礼开年时,去北汉客省使王佐之家做客、拜年,询问朝政方针,听说军马稀少,暗下打算,和人合作,向青唐羌大户,耸昌厮筠提议,购买良马三百匹。
合作人,叫陈善闭,说书的,业余做牙行生意,给人联络买卖。
青唐羌马匹精良,欧罗巴商旅西进中国,难免交涉。不然,耸昌厮筠用一根铁指,会杀掉偷渡和越境者。
或许是仗势欺人,三百匹马的订金,付给耸昌厮筠后,带回的货,却是三百张牛皮。
“这不是欺负人嘛!”扈邕礼吼着,一脚踢翻一只藤椅。
“马匹变牛皮!他难道不知道,牛皮,不让随便卖嘛?吴掌柜,你怎么办的事?”
去青唐羌谈事的,是五掌柜吴情。
“节度使挺热情的,说最近中原商人都在做军市生意,不够格的小马、小驹,全部要了,自己喂养,等着官家派人收。所以,先叫我带些牛皮回来,当是补偿,马匹,等三个月,母马产小马,再亲自率队将幼崽送上。”
耸昌厮筠不仅是杜宇宁的下属,还兼任定难军节度使,总管夏州军务。
“三个月?现在什么时候?这样下去,要等到明年去了!”
“东家,我看过了,他们确实很困难,鄯城里十九处马厩,空空如也,老先生自己也为难的很。”
吴掌柜还在解释。
扈邕礼无话可说,半晌,恶狠狠的骂道:“鬼世道!”
不久,陈善闭带着一个瘦虚虚的年轻人,从城东茶楼出来,叫了车夫,马不停蹄赶往扈家。
“扈东家,你的事我听说了,实在惭愧,这样吧,我的跑腿钱,不要了,为表歉意,特地在乡下找到一个孩子,他懂行,能给你挣点钱回来。”
“乡下”,在他们嘴里,是江湖的意思。一般,配的上这两个字,没有几条黑路,不会这么说。
扈邕礼一扫阴霾,和颜悦色。
“你,叫什么名字?”
“姓甘,没名字。”
面对年轻人冷漠地回应,扈邕礼皱了皱眉。
“牛皮生意,官家把的严,稍微不牢靠,要刺字发配的,你,行吗?”
“我就是发配过来的,您尽管放心。一张牛皮,官卖八吊,我可以降到七吊四,人都是熟主,保证不会连累到东家。”年轻人低头回答着。
“我想听你说说,万一呢?”
扈邕礼从前也是“乡下”人,沾过血,见过楞人、猛人。事先打草稿,说的浩然正气,等遭了殃,跪地求饶,不在少数。
少年一抬头,印堂上横纹趋紧,轻笑道:
“万一,无非就是坐牢,我不怕官人抓。陈先生是保人,您不信我,也该信他吧。”
陈善闭见扈邕礼依旧踟躇不定,上前耳语了几句。
“好吧,年轻人,你有胆魄,我很欣赏!只是,官面上……”
“懂得,都懂得。”年轻人温和的答应道。
九天后,牛皮售空,扈邕礼为了表彰功劳,年轻人被升为扈家第六个掌柜,请城里字好的张举人来写聘书。张举人问:
“小甘掌柜,您全名是什么?”
“贱名甘忌,忌讳的讳。”
“甘忌,好名字,我贱号九茗,姓张,臭举子一个。兄弟看得起的话,可以来我家里坐坐。”
扈家有五个姐,四个嫁人走了,剩下一个,十三岁,长得不好看,龅牙。
甘忌坐上六掌柜后,住在扈宅,挨着扈五姐的闺房,不和正经生意人来往,包揽扈家几个黑市盘面,忙里偷闲,上院子练拳,找张举人认字学文,扈五姐见他勤奋,常叫婢女送笔墨过来。
当掌柜,最不济,要会看账本。
张九茗很客气,甘忌学字学的快,可举人老爷总是对扈家账本感兴趣,指东打西的套他的话。
时间久了,甘忌觉得不妥,恨自己不识字,问手下人吧?嫌丢脸,整天在院里打闷拳,柜上,也不去了。
每到半夜,五姐总听院子里不消停,以为是野猫野狗捣乱,叫下人去看,才知道甘忌还在练功。
“隔壁的甘爷,你们送食的时候,顺便说句安慰话,他年纪轻,身上的担子重,刚当上掌柜,心里苦不愿说,咱们做主人的,要好心去问问,怎么回事。不然,半夜谁都别睡,全等他折腾完了。”
五姐样貌不好,可句句,都是暖心窝子的话。
于是,姨娘、奶妈、丫鬟、男仆、婢女,有一个算一个,车轮般上甘忌那里说话、闲聊。
渐渐,小甘掌柜,打开了话匣。
原来,李继儋邀他回府,封闭交流七日,七日中,他听了不少事,成长非凡。
后来,段青萍把他送到镇上,约见当地黑白两道人物,打听消息,得知扈邕礼买卖有变,才联系陈善闭,送进扈府,有了身份。
这些事,当然不会照实讲,甘忌只说自己从小习武,离乡上太原卖艺,被北武林盟看中,委派个卖药的活,在城里传递消息。九月初,杜宇宁门主自杀,朝廷翻脸,捉拿盟中兄弟,他被刑部关押收监,幸好牢头是老乡,本来要发配充军,因牢头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