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答:“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楚韶一睡过去,这几日的憔悴与虚弱就都暴露了出来,昨夜慕容说无碍,司云其实是不信的。
“公子...似乎不太好。”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淮祯似是在回答,又更像自言自语:“他会好起来的,朕不会让他有事。”
楚韶忽然蹙了蹙眉,八成是做了不好的梦要醒了。
淮九顾急忙起身,隐到殿外,不忘叮嘱司云:“不要告诉他我来了。”
司云才懵懂地答应下来,楚韶就已经睁开了眼。
“公子?你醒了。”司云忙走到床边。
楚韶睡得有些懵,看天色似乎已经接近下午,他睡了将近一天,身上却还是沉得很。
他摸了摸睡梦中微痒的脸颊,怀疑刚刚被蚊子叮了。
司云倒了温热的茶水过来,双手捧着喂楚韶喝了点。
茶水有醒神的作用,楚韶清醒了许多,看到司云安然无恙地留在自己身边,便知外头的事应当已经控住了。
“淮祯来过吗?”他似心有灵犀一般,开口第一句就问了他,隐在殿外的淮九顾心头一颤。
司云睁眼说瞎话,“没有...”
楚韶也不失落,反而笑了笑,“外头的天都被我捅破了,他是得忙着去补。”
他较之前几日,明显放松了许多,不再紧绷着一根弦,虽然精神不算特别好,但眼里是挂着笑意的。
楚轻煦笑起来总是让人喜欢的。
司云心头也跟着好受许多,“外头的烂摊子有人上赶着去收,公子安心养着身体就是。”
楚韶叹了口气,“我确实也没心力去操心了。”
他抬眼看了看寝殿里讲究的陈设,摸了摸厚软的锦被,又感受着地龙的温暖,笑着道:“早猜到会被贬来冷宫,所以提前让人布置了起来。”
殿外偷听的淮九顾:“........”
所以根本就不是嘴硬心软,只是料定自己也会来一趟“冷宫游”,才提前把这冷宫布置得温暖舒适咯!!
楚韶又说:“倒是便宜淮祯了,我原本真想让他吃点苦的,奈何这溱宫连个破落点的宫殿都找不到,真是穷奢极恶,要不是时间赶,我都想让你上去把屋瓦给揭了,让他尝尝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淮九顾:“.........”爱已经消失了!!
“有些饿了。”楚韶抓了件外衫披上,就要下床,脚刚着地,眼前便是一阵黑白明灭。
司云去开了食盒,把热乎的菜肴都摆上桌了,见公子还是站在原地,嘴唇微白,忙上前扶了一把。
淮祯察觉到动静不对,扒着窗户看,见楚韶连下床吃饭都要司云扶着了。
楚韶忍下眩晕,看到眼前一桌好菜,汤是他爱喝的人参鱼头汤,手边还有一盅牛乳燕窝,用的还是血燕。
谁会在这个关口给他把着饮食啊?无非就是那位日日操心他吃饭的皇帝了。
楚韶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鱼汤送进口中,尝出是御膳房那位岐州名厨的手艺,桌上的菜,也都是他平日爱吃的,他夹了一块虾仁,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淮祯见他肯吃饭,放心许多。
虽然在冷宫住着也很舒服,但司云总害怕楚韶会重蹈当年南宫的覆辙。?
“公子,淮祯会把你一直关在这里吗?”司云忍不住问,“难道又要被困在此处三年又三年?”
楚韶放下勺子道:“不会,我应当马上就会被废后。”
“啊?!”司云一惊。
楚韶伸出修长的手,用手指数着道,“绞杀妃嫔,诛杀重臣,弑君夺权,篡位称帝,羞辱君王,桩桩件件都足以治我死罪。”
他挑了挑眉,“但是九顾不会舍得杀我的。”
殿外的淮祯:“......”他握紧拳头,楚韶未免太自信,他明明就是......舍不得!!!
司云天真地道:“那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楚韶笑看他一眼,“怎么可能?这是动国本的重罪,就算淮祯想用君王之权庇护我,中溱的臣民也不会放过我的,如果我没猜错,前朝那些官员一定力主治我重罪,淮祯要保我,就只能顺应大势,废后降罪。”
“废后”两个字被楚韶说得极为轻松,司云不懂,“那公子会怪他吗?”?
“不,我会感谢他。”楚韶拿起勺子搅了搅燕窝,沉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在溱宫度过余生,九顾拿北游和岐州子民威胁,我才不能逃,但是此番,是天下人逼他放弃我,他没得选择。”
司云悄悄打量了一眼殿外,淮九顾隐在角落里,颓然垂下眼眸。
原来楚韶这般大费周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离开溱宫,只是顺便替中溱刮骨疗毒而已。
他把事情做绝,极端到无可回头的地步,其实断的不是自己的后路,而是淮祯的后路。
到了今日这一步,淮祯再也找不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楚轻煦强留在身边了。
他手握君王之权,以天下为笼,将楚韶据为己有,楚韶便借力打力,借整个中溱臣民的力量砸碎了这方牢笼,让淮祯无计可施。
这笼子再大,也再关不住楚轻煦了。
淮祯既生气,又无力,他黯然地离开了冷宫,转去了栖梧宫。
慕容已按照叮嘱,在栖梧宫的院子里,开了一方沃土,工匠也埋了一米深的黄金进去,只等着把凤凰木的树枝栽进土里,楚韶续命的希望就能枝繁叶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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