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尧，你有在听吗？”
顾安化激动的声音把沈旭尧的思绪打断了。
“那老东西我缠了他二十几年了，终于落在了我的手里，旭尧啊，这是我的一个心事啊，终于了结了，我可以转业了。”
沈旭尧第一次听到顾安化这样子的语气说话，好像突然身上的一块石头被掀了，人是站直了，可是抬头一看，漫白茫茫的一片，漫无目的的。
“老顾你不留在部队了吗？”沈旭尧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开口问他。
“我老婆要回老家，离队里远的很，我这几十年没少让她担惊受怕的，我们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该好好陪陪她了，她是要爬山还是下地我都乐意，我心甘情愿陪着她做一个安享晚年的老农民，哈哈哈。”
沈旭尧被他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了一声。
“你这次功不可没啊，旭尧，说实话，几个月之前要不是我那么一哆嗦，胡蛮子不至于会溜掉，也不会有你老婆后面的事了，那件事我会仔细写份报告递交上去的，不出意外你又是一个一等功，上头之前就跟我提过，总队一直缺实战经验干事，之前想提拔我，可是我想回老家了，就举荐了你，你当兵年限够了，表现也不错，符合储备条件，这次升职应该就定下来是你了，先给你报个喜。”
“老顾……”
沈旭尧一时无话，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旭尧啊，其实我们每一次的努力和拼命，都是像安定在靠近，不管是国家的安定还是我们小家的安定，是不是，男人有了爱人以后，就懂得了敬畏，是好事，别人我就不提了，你老婆我知道你欠的多，所以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就别在往前走了，稍微退退，你万一有个好歹，让娅妮独自带着孩子孤苦终老，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顾安化以为沈旭尧不愿意去总队当干部，还要继续满世界去执行危险的任务，所以好说歹说的劝他。
沈旭尧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捏了捏鼻子，笑的很牵强。
他当他不知道呢？这个提拔的机会，是他故意让给他的而已。
每一个风里雨里火海里趟过的男人，有几个是甘心回归田园的。
“保重了，兄弟。”
一声兄弟，敬你信任我，在战场上把你的后背交给我。
从此天涯海角，有缘再见。
卫兵撤离，沈旭尧终于走出了病房，胡蛮子落网比他想象中的快，顾安化知道他实在思念沈娅妮，把他调到了s市市区医院，他转过来才不过一天。
他站在病房外，看到沈娅妮颠着左腿去给自己倒水，她做的已经很熟练了，可是却莫名让他心里很酸。
他皮糙肉厚被子弹打穿几次都不要紧，可沈娅妮细皮嫩肉的，那一枪下去，好像也打在了他的心头一样。
沈娅妮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然转身，他躲避不及，两人四目相对。
手里的杯子哐当一下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水浇了一脚背都是，她疼的变了脸色，他打开门冲进去一把将她抱起跑进洗手间打开花洒，用冷水冲刷着她已经整片发红的脚。
沈娅妮怔愣的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拧着眉头，一脸痛心，大掌钳在她腰腹间发紧，生怕白她摔了一样。
还好那水也不算太烫，冲了一会他把她放回病床上，看到发红的地方消了一些。
“怎么？不认识我了？”
他轻笑，低头去看她的脚，她却把脚缩回了床上，自己躺好，闭上了眼睛，拒绝跟他再有一个眼神上的沟通。
沈旭尧站直了身子想靠近她，可她却提起被子把自己盖了进去，真的是每个细胞都写着抗拒。
“先生？”
余妈推开病房门，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了沈旭尧。
“先生你可终于是回来了，你说你这一走就几个月……”余妈后面的话噎着没说。
她可是替沈娅妮不值得，这一走就几个月，实在是太没谱了，尤其沈娅妮遇到这么大的刺激，他也没出现。
“她一直没开过口，可把我急坏了。”
病房外，余妈说着就红了眼圈，正常的人哪有几个月不说话的。
沈旭尧沉默没说话，他才发现沈娅妮的病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他看到沈娅妮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挣扎着想下床，他又走进去，余妈跟在了他的后面。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好不好？”
他跟她说话的声音，像对一个孩子一样有耐心。
沈娅妮抬起黑白分明的眼，微微蹙着眉头，坐直了身子。
“沈旭尧。”
她终于张口，声音嘶哑的厉害，大概也很疼，她疼的脸一阵阵得发白。
她肯说话了，余妈喜极而泣。
沈旭尧脸色也松了松，蹲下身子看着她期盼的等着她要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
活了三十几年，沈旭尧不是没有过烟瘾，后来是沈娅妮闹了大脾气，他发了狠就戒掉了。
可此刻他满心烦躁，坐在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观景亭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脚底下丢了一地的烟蒂。
烟圈后面他深沉的眼神透着悲恸和隐忍，突然手指一用力，手指间的烟就折断了。
她竟然要跟他离婚。
他从来没想过他和沈娅妮之间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想到沈娅妮决绝的眼神和不容反对的表情，他心里一阵阵的剐着痛。
她要离开他，她不要他了。
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