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幡高悬，纸钱翻飞，送葬队伍将长街站满。
慕歌儿在城墙之上，身侧杨竹漪四肢全无地被浸泡在酒瓮之中，口中咿呀，因被人拔了舌头说不出话来。见了慕歌儿，双目迸射出毒蛇信子般的狠恶精光。
天子将慕歌儿护住，云淡风轻地号令，“朕不喜欢她的眼睛，剜了罢。陶阳说好不好？”
慕歌儿不答，愣神儿紧盯城下。
有白琅在，他怎么可能轻易死去？他骗了她那么多次，这次她不信。
“我要开棺验尸！”
天子闻言，扬手，“叫他们停下，朕的皇后要看看故人。”
“陛下玩笑了。”慕歌儿挣脱了天子束缚，漠然道，“陶阳不过一介未亡人罢了。”
没有辩驳，天子带着她下了城墙，百姓纷纷退后让出一条道来。
棺木横亘大道中央，羽林郎将钉子拔了，齐力便要推开棺盖。
所有人皆屏息以待，慕歌儿也不例外。
从前她恨不得生食血肉之人，现在仍能牵掣她的心，如果他真的亡故，自己要怎么办？
她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明，就要藏于心间永生了么？
“不必了！”慕歌儿止住了羽林郎的动作，“逝者为大，陛下莫要为了陶阳折损英明。”
上了轿撵，慕歌儿只觉身后一道视线紧随，转头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南王葬入陵寝后，天子赐恩，特允荣享太庙。
同月，为安抚藩地湖越，天子大赦，封其地一女为后，择日祭天大典。
慕歌儿被强制换上了凤冠霞帔，坐上了前往祭坛的车轿。
本应是她走上汉白玉阶，却因慕歌儿腿脚不便，喜庆之日，天子难得愈矩从底下直抱了她上去。
百官朝服，万民祝福。
她虽没了从前昳丽容貌，娇珑身姿。可到底受过教习熏陶，着了大礼之服，生出许多端懿淑昀仪态。
慕歌儿一生穿过三次大红嫁衣，第一次让她跌落泥潭，第二次让她摇摆不定，这一次，她心念俱灰。
她亲眼看着陆离笙的棺椁入陵，亲手在他墓碑上用血书下自己的名字。
她是他的妻，他的未亡人。
天子将她放下，在她额上印上一吻。祭司在周围手舞足蹈，晃得她眼睛发疼。
电光火石之间，四面忽地涌出许多兵士，与那些羽林郎衣着相同，却执刀朝天子杀来。
天子在她耳边低语，“陶阳啊陶阳，你在他身边这许多年，到头来，还不是成为他逼宫的一个借口。朕待你不薄，可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看一眼朕呢？”
越过天子肩头，慕歌儿看到远处缓缓而来的身影。
那人衣袍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持枪提身飞来，王霸之气席卷天地。
她披展霞衣，等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