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进宫前，君泽心中一派淡然，然而当他站在御书房门口时，他的心跳便又情不自禁地乱了节奏。
方公公进去禀告之后，便走出来，请君泽独自一人进去。
君泽偏头望了眼似乎比他更加慌张的常明，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这才大踏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当君泽跨过门槛、向着他从未来过的御书房内走去时，他的心中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他低垂着眉眼走到御案前，跪到地上，而后俯低身子，开口道：“儿臣见过父皇。”
自从君泽跨过门槛，天靖皇便将目光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
身量已经长开的他，身形修长，一张已经退了稚气的脸，越来越与自己相似。
看着君泽刻意低垂、不敢望向自己的双眼，天靖皇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酸涩，十几年来，他究竟做了什么？
若自己早些知道错在了那里，他或许不会失去他的敏儿，而这个与他极为相似的儿子也定能幸福快乐地长大，而不会如现在这般，似害怕又似陌然地躲着自己的目光。
半天等不到天靖皇出声，君泽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神，再次惶惶然起来。
可他却也不敢有何动作，就那样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
天靖皇努力压下眼中的酸涩，心中轻叹口气，“起来吧，以后见了父皇，不必如此拘谨。”
君泽微一愣神，而后高声谢了恩，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但身子依然微微俯低着。
看着这样的君泽，天靖皇的心中不由一痛。
以往跟在君澜后面的君泽，除了在给他行礼时外，都会如君澜一般挺直着腰身，嘴角时不时挂上君澜所没有的笑意。
再看今日独自在自己面前的他，时时都在小心翼翼，他似是在害怕自己，害怕自己会对他做什么吗？
“泽儿，坐下与父皇叙叙话吧！”
似乎从小到大，他从未将这样亲昵的称呼给过这个孩子，而君澜，则是似乎对他这样的称呼不屑，渐渐的他也忘记作为父亲，他该这样与他们亲昵相处。
听到天靖皇亲昵的称呼，君泽乱了的心神似乎更加不受控制了，父皇为何要这样称呼自己，难道他估计错误，父皇不是要对自己动手。
那父皇究竟要干什么？
君泽眼睛突然一亮，或许父皇得知皇兄与皇嫂完婚之事，定是要从他这里打探详细的情形。
父皇应该在皇兄揭了云洲小皇帝为飞燕公主招赘驸马的皇榜时，便已知此事，但父皇并无任何动作。
父皇或许对此事乐见其成，若不是舅舅反对，父皇怕是早就立晟王为太子了，现在没了皇兄的阻碍，此事便可顺理成章。
可是皇兄却要回来了，若父皇问起，他该怎么办？
君泽纷乱着思绪，再次谢了恩，坐到了御案左下首的第四把椅子上，也即离御案最远的那把椅子。
天靖皇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离御案最近的那把椅子，“坐到这里来吧，父皇不会吃了你。”
君泽快速站起身，走到第一把椅子上坐下，低垂的眉眼并未抬起，“父皇说笑了。”
看着小心谨慎的君泽，天靖皇再次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泽儿，父皇若没有记错的话，你的生辰该是三月十七，算起来，这都八月间了，父皇也该给你封王、赏赐府邸了。”
“儿臣年轻尚轻，并不适合封王，再说煜王府很大，我和皇兄住也足够了。”
许以好处，而后再探寻消息，父皇定是如此打算。
“你大皇兄刚过了十六岁生辰便封了王，而你二皇兄，十四岁时，便自己请旨封王，你倒好，不想要朕给你封王。”
“儿臣从小愚钝，比不得大皇兄聪明，担不得大任，故而没有封王的必要。”
自己的皇兄当日为何十四岁请求封王，已经十岁的自己自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煜王府就是他们两人的家，皇兄既是自己的皇兄，也担着父皇、母后的责任，细心教导自己、疼爱自己，这一生他只要陪在皇兄身边就好，要那个虚的王爵有何用。
想到这里的君泽心中再次平静了下来，皇兄定会回来，而皇嫂也会回来，即使父皇不希望他们回来，他们也定会回来，因为皇兄绝不会弃他不顾。
君泽突然挺直的腰杆，让天靖皇不由愣了神，而后竟灿然一笑，对，泽儿是他和骄傲的敏儿的儿子，怎会畏畏缩缩，他不是怕自己，而是在保持谨慎罢了。
“泽儿，既然你觉自己愚钝，还不足以封王，不若以后每日来御书房跟着父皇学习学习，你觉得可好？”
没来由的，天靖皇心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并且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想法极好。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不妥，若儿臣——”
君泽终于大着胆子抬眼望向天靖皇，突然望见他满脸慈祥的笑意，眼中还盛满宠溺时，后面的话语竟卡在了喉咙里。
望着君泽愕然的表情，天靖皇的嘴角不由弯了弯，“有何不妥，你不妨说来听听。”
他想看看这个一直被他那个好儿子教导、自称愚钝的儿子，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说般愚钝？
君泽有些忐忑地低下眉眼，“若儿臣每日来御书房，朝中大臣定会胡言乱语，也会让皇兄们心下揣测，从而乱了朝堂。”
天靖皇脸上的神情一滞，而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放大。
虽然君泽说的隐晦，但该考虑的因素皆考虑了进去，这就是他的‘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