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杨不知道童家镇的石头镀没镀着金子,但他知道这会儿自个儿脸上泛着油光虚浮的汗快赶上镀着层金子了。
早在前几天,上级视频连线嘱咐他说第二天上都要过来一位警备二处的军官,要他这个小治安所所长好好接待不得怠慢,也没说具体有几个人、来干什么便匆匆断了联系。结果老杨安排停当后没来人,请示正在外出公差的镇长后,镇长说许是上面改变行程了,老杨也就没在意,撤了仪仗队和接待员。偏生今天红叶矿那边出了事儿,虽说事不大,两个给丈夫送饭的小媳妇给坑道里的烟尘迷了眼,一头磕在了矿轨上晕了过去,另一个赶紧跑出来到治安所喊人,所里几个人就都上矿上去了。
好巧不巧,前脚刚走后脚机场就来了电话,说是来了三架g-13,下来的人看军服是警备处的,说完就急匆匆撂了电话。老杨赶紧叫上所里唯一留守的电话员,开着车就往飞机场赶,心里直骂上都这帮孙子搞突然袭击,又骂镇长还不回来,只能让他这个被警备处直管的治安所小所长前去接待。结果车开到一半见到几个穿着联邦制式军官服的人优哉游哉的顺着道沿步行,老杨定睛一看走在中间的那人差点腿都软了,平平整整的深蓝色警备处制服肩上顶着三颗熠熠生辉的校官星!老杨在童家镇待了快二十年,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肩抗几道流星尾巴的尉官,哪里见过校官,还是上都来的!还是自己的直属上级部门警备处!
直到这会儿老杨坐在百十平米的调解厅里还有点犯晕,警备处来的一共三个人在调解厅坐定了到也不着急,东瞧瞧西看看,老杨正云里雾里晕着呢,耳朵里只听得警备处的人说要找人,两眼迷茫直勾勾的问:“啊?谁啊?”
“雨果。”站在老杨对面的是一名警备处的上尉副官,是个眉眼很浓的年轻小伙子,看来也就二十多岁,眼神逼着股英气,炯炯有神。
“你派人去把他找来,上校有点儿事要问他。”上尉副官和气的对老杨说。
老杨抬眼看自己左手边坐在主座的军官,上校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发茬推的极短,露着深青色的头皮,深蓝色的警备处制式军服洗的笔挺,领口袖口边有些泛白,他两手随意的交叉搭在一起,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两人的对话,而是饶有兴味的看向窗户外面,视线时而停在外面人群之中,时而望向远方那些矿区间为了划分地界种下的一排排高耸的界植。
其实下了飞机上校只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这片对他而言有些熟悉却又开始陌生的地方,所以没有带亲卫,一路闲逛般的走到了镇上。倒是外面歪脖子树上的人看着上校望向自己这边以为在看自己,唬了一跳,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雨果?那不是中央大街沧澜居的小老板么?”调解厅外的人听得这话,窃窃私语道。
“可不是,没想到他还和上都的大官儿有关系?啧啧,小老板平时平易近人不漏声色的,可看不出啊。”后排的几个人压低了嗓子艳羡的说。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老杨旁边坐着一直低着头的那是谁!是那个赌混子雨秋!还有那边站着的那个,那是通胜坊的管事!照我看呐,小老板这是摊上事儿了,准是他家的赌混子惹上麻烦了!”窗户前近处的一个瘦高个仗着自己离得近瞧的清楚,耸着肩膀得意的说。
老杨听得窗外人声鼎沸不由得大怒,调解厅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倒成了菜市场一般,不由得一拍桌子冲着外面嚷道:“都他妈闲的没事儿干了?围在我这里干什么!”
“得了吧老杨,你这厅里会议桌上的土都快赶上矿道里的了,八百年赶不上一回调解,我们给你捧捧场啊!”人群一阵哄笑。
看着闻言收回目光瞧着自己的上校眼里的笑意,老杨脸涨得通红。几年前他为了显摆自己连任童家镇治安所所长,买下了治安所边上挨着的空闲二层小楼,找人漆成漂亮的洋红色房顶,又将外墙粉刷一新,置办了几张新桌子新椅子放在明亮的小二楼,美其名曰“调解厅”,还在镇上广而告之,说是欢迎大家来这里坐下来解决矛盾,所里给大家调解。童家镇外人也不多,街里街坊有个小摩擦自家就解决了,谁也没毛病跑他这调解厅来掰扯家务事,调解厅也就极少有人使用,一直闲隔着到现在。他怒气冲冲的看向右手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赌混子,像是要在他身上把面子找回来似的,恶狠狠的说:“你惹出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