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饭袋！”
一封奏折被重重地一摔，震得案上的青釉灯闪了几个来回，壁上映出的身影也应景地晃了几晃，似要发怒一般。
实际上，影子的主人早已是怒不可遏——东京城乃是皇都所在，却一夜之间爆出来历不明的瘟疫，影响还如此重大，皇上要是得知这短短几个时辰，瘟疫已经遍布大半座城，会怎么想？
“太尉，您先别急啊，这不小人刚得了风声，就已指派人手出发搜寻染病者，活的埋了，那死的小人也叫人烧了。而且这奏折已被我们截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还急什么呢？”
“放屁！别人蠢就算了，高安你这厮跟了我也有了五六年，大大小小事件也见得我经手千百件，怎么还是一点精明劲儿都学不来？皇上他如今正与那京城第一头牌李师师打得火热，不出三五天便要夜半微服出宫去一趟，我等再怎么拖，也没法让皇上十天不出这宫门！且不说十天，现如今京城里这乱象，给你一个月时间你也拾掇不干净！到时候，知情不报，私藏奏折，哼！”高俅敲锣一般拍得桌案通通作响，像个上元节戏班子里的丑角。“罪名我全让你去顶！你去！”
“啊，小人顶，小人顶...”高安缩着脖子，吓得已经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顶罪！你算个屁！能顶得住这天大的黑锅？！赶紧把这折子拿了原样封好，哪来的给我送回哪儿去！”高俅是气得嗓子都哑了，一屁股跌回椅子上。高安颤颤巍巍伸手捧了奏折，连滚带爬向外跑去。
“老爷，您喝盏茶消消气，何必被这蠢下人气成这样哟。”屏风后转出一个娇媚女娘，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只琉璃饰金的精致茶杯。
“咳咳...兰儿，你们这一天天深院里清净，吟诗绣花倒是自在，哪知道这宫廷中的凶险，伴君如伴虎哪。茶先放一边吧，我这想不出辙来，喝水都活像给我灌铅汁。”
“那老爷，您先把铅汁儿喝了，妾就告诉您一个对策。”兰儿轻轻一笑，替高俅掀去了杯盖。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这国家大事哪是你们妇人家能插手的？你且说说，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老爷，有道是独木不能成林，您忘了？自己想破了天，还不如同可靠的人讲上一讲。”兰儿附耳说道：“蔡太师刚刚送了信来，说要今夜来府上，有事相议。”
公输成听着外面的哭啼声，攥紧了拳头。
昨夜天灾降临，城中一片大乱，虽然苍天垂怜，家中不曾有人感染疫病，但是经这么一闹腾，父亲本就虚弱的身体就快撑不住了。想不到昨日那道人所说的劫难，竟然如此恐怖，公输成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地近，近得让人窒息。
“少爷，老爷他醒了，叫你过去来着。”老仆人拭着眼泪说道。
“好，好，我这便过去！”公输成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父亲榻前。公输峯终究做了半世武官，就算已是双眼半闭，气若游丝，也还把骨节突兀的大手叠放胸前躺得笔直，须眉之间依旧是正气凛然。老人见公输成走到床前，双眼又恢复了些神采：“成儿...”
“在，父亲！您可好些了？等外面安定下来些，我就去叫大夫前来。”
“不必。”老人坚决地摇头道。“久病之人，对这身体阴阳冷热，也算是有些自知了啊...”深深喘了几口气，公输峯接着说：“本想着这副病体还能再撑上一年半载，谁知昨夜这一场疫病，虽不曾染得，这风云突变却也耗尽了我最后这点生气。我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还有些事放心不下，要交待给你哪。”
公输成深知父亲的固执，也看出了父亲的确已是危在旦夕，便不敢多言，当即跪在床边回道：“父亲请讲，孩儿一定牢记。”
“好，成儿，你听仔细了。”老人调了调气息缓缓说着。“我公输一族，自春秋时先祖公输般成为工匠祖师以来，纵历经改朝换代，也一直为国家所重用。”
“公输般...鲁班？父亲，我们的先祖竟是鲁班？是工匠之祖？”公输成大惑不解，“那我为何不曾听得别人称道？”
“唉，说来也要怪为父。”公输峯无奈地摇摇头。“你出生没几年，辽国便开始与我大宋摩擦不断，我只来得及教你些拳脚功夫，就被远调戍守边境，回来的这些年也是病痛缠身，不曾与你谈起先祖辉煌。公输般发明了各式兵器甲胄，而后公输家的独门机巧之术就一直为各方势力所觊觎。为了不让族人生活于重重危险之中，公输第十二世对外宣称停止研发机巧术，将先前成果大多传给各位徒弟，公输一族自此便安定下来，后人大多做了普通工匠，也少有为官者。”公输峯说了这长长一段，歇了好半天才得以继续开口。
“只是这机巧之术，仍然秘密地世代相传，并一代代地在被改进。毕竟机关术大可保卫国土，大杀四方；小可用于耕织，使事半功倍。”
“父亲，那为何从小到大，家中除了父亲佩刀，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军械？”
“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公输家向来有十字族训子孙相诫：‘盛世造犁锄，乱世铸刀兵’。为不引人注目，公输机巧术平时大多可以拆装拼接，伪装成日常用品，待到有需要时，也可须臾之间变成杀人工具。机关要术博大精深，成儿你可要精心研习。平日你散漫贪玩，为父也不说什么。但你要记得，在关键时候，公输家的男儿要能为正义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