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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诡谲,鬼吼般的风雨声,更是为满城唏嘘添上了那么几分难言之隐。
威海小区,a栋304室门前,一道黑影顿住脚步,廊道晦涩黯淡,本将一切事物俱拢得昏暗不清,偏生这道黑影浑身上下裹挟着凌冽肃杀之气,连那苟延残喘的廊灯都颤颤巍巍地晃了好几晃,照着黑影愈加恐怖森冷,活像那鬼故事电影里老套的开场白。
但黑影却实实在在的半晌未动作半分,只是握紧伞柄的手青筋爆出,湿透了的黑绸伞面将雨滴汇流,无声无息地没入砖缝间,陡然消失不见,又是半晌,黑影终于动弹了…
他蹲下腰在门口旁的发财树盆底下找到了一串钥匙,铜制钥匙,岁月已久,透着好些惨绿的斑驳锈迹,落到人眼睛里头便是无声胜有声,叫嚷着时光曾在它身上停留,肆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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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傻姑娘…诚心认错…坚决不改…也不怕被坏人进屋…”
话虽这般说,但男人的嘴角仍噙着抹极深的笑意,这把钥匙本就是她为他准备。
他本以为时移世易,水滴石穿,但时光荏苒,事实里,有些东西或许不曾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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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轻易便拧开了锁头,早已金盆洗手多年的男人,重新找回了曾经蹑手蹑脚进门的体验,摸着黑辨认半晌后,天边一道惊雷闪电,总归是借着银亮光箭,帮他劈开眼前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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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幔翩飞,男人小心翼翼地寻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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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傻姑娘在里面,他的孩子在里面,那里有只属于他的世界,他的家。
然而不知为何,愈靠近房门,男人便愈是从心底深处生出微许的惧意来,他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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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平生第一次的拖拉犹豫,丝毫不见素日里的果断狠决,然而最终‘想见见她,靠近些仔仔细细地瞧瞧她’的迫切念头终究是占据上风,这番想着,男人终究还是推门进屋。
满室的窗幔被捂得严严实实,不叫透进来一点光亮,但屋外头的嘈杂声,风雨鹤唳、雷电交加,叫嚣咆哮着,不断袭来,却是区区玻璃窗与棉幔隔不断,阻不开的。
万幸,暖气开得正好,这傻姑娘怕冷,眼下虽并非马尔巴岛上那般舒适,倒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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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一眼,男人瞧见了床上酣睡的小姑娘,沉峻深邃的曜眸怔了怔,便是瞬间,男人周身的狠戾杀意尽数收敛干净,冷硬眉眼镀上了层温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再挪不开丝毫。
但很快,男人便轻蹙起了剑眉——明明是喝了温热牛奶才睡下的小姑娘,且身上盖着层厚厚的绒毯,但仍旧睡得极不安稳,小姑娘整个人蜷缩成团窝在被窝里,不断呓语着些什么。
她这是又,和以往那般,做噩梦了?
思及此,男人干脆靠近床沿边蹲下,一路匆忙赶来的时候,深夜时分的凄风苦雨冻得满手僵硬冰冷,男人搓暖后,这才敢抬手搭在小姑娘后背,轻拍安抚,软语温哄。
“…念念乖…咱们不怕……我在这里…”
“…盛…盛大哥…”
明明知道熟睡的小姑娘只是梦中呓语,毫无意识,毫无意义,但盛痕的心脏仍被紧箍住,呼吸艰难——他很久很久没听见他家姑娘这般依赖软糯地将他唤为兄长了。
当然,圣罗德医院楼梯间那晚不算,那时,她怕是恨极,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盛大哥,这世上再无其他词汇比这简单的寥寥三字,教他更喜欢,亦更难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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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痕从未想过,某天某时,竟会有小妹妹亲热地跟在他后边,屁颠颠地喊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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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自记得,他自出生至八岁的光景,皆是被放在澳城的盛家别院看顾。
说是别苑,但总归是前头顶着盛家金尊玉贵的俩字,气派与排场亦足够大。
这么大地界,望不见尽头的整片数百公顷园林算下来都姓盛,但那时身边的人也就姆妈与她丈夫胡伯两人,他们夫妻时常闲聊,只当他是孩子听不懂那话里意思,便说得无所顾忌。
可惜,他不聋不瞎。
听不懂?
丝毫没有关系,这并不影响他记住姆妈与胡伯闲聊时,愤慨不平的每句话;亦不耽搁他看见姆妈与胡伯他们瞧他时,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悲悯与可怜。
直至年长,盛痕才算明白姆妈胡伯那话里的真正意思,亦叫他明白何为,家族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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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下来就叫咱们带走,嫌弃得连一眼都不肯瞧,知道的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那细姨外室生的狗碎杂种,好歹咱们阿痕也是盛家长房正经的嫡长子喏!”
姆妈疼盛痕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小孩的遭遇自然而然便格外愤慨:“这若要是放到古时候喏,母凭子贵,她不知道,那盛家夫人的位置想要做得稳稳当当,她还得靠亲生儿子才好呢!我啊,是从来没见过这般不爱亲生儿子的母亲,真真是涨了眼界!”
往往,胡伯先深深叹气,顿了顿,环顾周遭四下无人后,这才接过姆妈话头,不屑吐槽。
“阿痕这孩子当初是如何怀上的,得亏年初闹的那场污糟,你我心知肚明,说到底不过是路池的人质要挟罢了,这才让那渔村出身的女人挤掉大老爷身遭的名媛淑女们上位成功。”
“要我说啊,其实咱们贞南小姐更可怜些…”姆妈摇头:“…当初与霆西公子多般配,一个娇憨矜贵,一个清俊优秀,天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