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楼阳台的灯亮了一夜,昏暗的光透过纱质窗帘,投到我房间里,安稳地卧在地板上。窗外的树随着刺骨的冷风摇晃,打在窗子上的树影也随之跳跃。
寒风在房间里盘旋了整夜,窗帘不时翻动。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直到快要窒息了才探出头来大口呼吸。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梦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听到有人敲门,可眼皮却如同灌铅一般,很沉。
“门没锁。”
门外的人听见了我从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接着推门而入。
我猜此刻落入这人眼里的,必定是这样一番景象——我像虾子一样,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缩在床沿,露出鸡窝一样凌乱的头发。
“大早上开窗净化心灵?”
上官启的声音。
还以为是王茹催我起床来了。
我艰难地把头从被窝里露出来,眼睛还是睁不开,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关,求你。”
她应该是愣了一下才走过去拉上玻璃窗的,关好后走到我床边,在床沿坐下。
我挣扎了好久,终于把黏在一起的眼皮分开。窗外的天空一片灰蒙,对面楼阳台的灯已经关了,那棵晃了整夜的树依旧在寒风中舞着。
我刚想开口问她怎么大早上过来,问她王茹去哪儿了,却不想先打出了个喷嚏。
“阿嚏。”
“你别告诉我你吹了一夜的风。”上官启说着就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
我哼唧了两声,往被子里缩,她的手太冰了。
年后我要搬到市里的小姨家住。
往年就我和王茹两个人,新年不大扫除,也不会搞什么花样,吃过年夜饭她去找她烘培班的朋友,我去找上官启。
昨天晚上小姨突然打电话说今年来这儿过年,过完年一块儿回去,主要是担心我和王茹一个老一个小搞不定。
于是我们饭都没吃就大扫除,一直忙活到快一点半。我精疲力尽,没刷牙没洗澡,把人往床上一丢,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晕了。
我真的没力气起来关窗子,不是懒。
上官启说我整晚没回信息,便一早过来告诉我,晚上去她家天台,大宋已经买好了烟花。
我忙点头答应,叫她赶快回去,准备睡个美滋滋的回笼觉。她走以后我突然想起来今晚小姨要来,王茹不会让我出去的。
麻烦。
到时候偷偷溜出去吧。
上官启前脚刚走,王茹后脚就催我起床。
我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王茹正煮好两碗面条,我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外婆早。”
王茹不让我喊她“姥”,她说觉着跟骂人似的,于是要我称呼“外婆”。所以我顺带把“姥爷”也改成“外公”,否则太奇怪了。
面条特素,汤面儿上浮着一层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薄油和几段细碎的翠色葱花。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嫌弃什么,早上当然要清淡些,难道你还要我伺候你大鱼大肉?怎么想的?你要吃自己起来忙活呀。”王茹张嘴便吐出一长串不断线的珠子。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外婆。”我忙接上她的话,说完正打算乖乖吃面条,却不想笨手笨脚把搭在碗上的筷子蹭掉了。
王茹白了我一眼,起身去给我拿了一副新的筷子。
“待会儿我们兵分两路,”王茹一边吃一边计划,“你去买水果,饮料,还有零食,然后蔬菜肉类这些我来,记得别磨磨蹭蹭的,时间紧任务重,听到没。”
我一手拿筷子,另一只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家里面吃的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有客人要来,得多准备一些。
听王茹说姨父胡因誉去他亲妈那儿过年,小姨会把她儿子带过来,叫胡子毅。她儿子好像和我同岁,但没见过面,希望是个大帅哥。
吃过早饭我到房间里换了身保暖的衣服,背上一个只能装口红钥匙之类的迷你挎包,临出门又戴上一个毛绒的护耳帽,毕竟待会儿要开车,况且吹了一夜风,这会儿脑袋还有点儿晕乎乎的。
出门的时候王茹揪了一下我头顶的毛绒球球,啥也没说,只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便拿起车钥匙出门了。
这护耳帽是王茹给我买的,特保暖,唯一的缺点就是帽顶有个球,跟小朋友的帽子似的。
我在被王茹笑和保暖之间徘徊了好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暖。
等我走到楼下,王茹的车已经不见了。我毫无防备地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感觉脑浆都要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我站定,晃了晃脑袋,忙找到自己的小绵羊,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去超市买东西。
骑车去超市的路上有个正在装修的不知道干什么的店,店前堆了一地碎石头,我当时正好走神,差点没翻车。
我忙停下来,却正好看见前面奶茶店门口坐着的大宋。
从这个角度可以欣赏到他完美的侧颜,上官启常说大宋的脸被天使吻过了,我觉得还好,他的脸部线条略显僵硬,不笑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高冷酷哥,可一笑起来就会很奇怪,好在他也不是很爱笑。
我把车开过去,在他附近停下,直到走到他旁边了他都没注意到我,只盯着地板两眼发直,似乎在想事情。
他一只手插在黑色棉服的兜里,一只手搭在椅子上,食指与中指间闪烁一抹红色的微光。
我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说道:“早上好宋小川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