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颜有一刹那愣神,难道白兰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还是……没那么怨恨了?
随后水暮颜就笑了,怎么可能呢,这才不到一年。
白兰见她来了,沉默着,似乎,这么久以来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沉默。
水暮颜坐在他对面,静静望着他,两个人一言不发。
水暮颜从他眸中仿佛看到了什么,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是颓废?
日光从白兰头顶倾洒,将他一袭白衣映得更亮,这个男人沧桑的面容面无表情,水暮颜猜不到他的内心。
水暮颜来是想说什么呢?告诉白兰,其实,他还是会被放出去的?
水暮颜觉得真是无言以对,两个人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白兰对她恨之入骨了吧?水暮颜这么想着,也面无表情。
白兰盯着对面的人,那沧桑的眼神,早已经失去了往日嚣张的光泽。时光如此锐利,将曾经最美好的都统统划破,撕裂开来。
白兰还是开口了,只是,声音沉沉:“近来可好?都在做什么?”
听到白兰主动开口,水暮颜也是吃惊,随后她平静的回答:“风城的所有权都在枫叶雪手中了,西域一半的领域我分给了风月林。”
白兰笑了,水暮颜终于也学会了半遮半掩么?灭南宫一族的事,她只字不提。
看着白兰的笑,水暮颜也笑了,好像心事被看穿。
白兰平静的看着她,问道:“你变了。”
水暮颜愣神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回答道:“人都会变的。”
“呵,是。”白兰鼻尖呼出冗长的叹息,“我也变了。”
水暮颜闻言微微皱眉,那句,你还好吗?始终没敢说出去。
白兰望着水暮颜,轻声问道:“怎么做事还不做绝?留着小辫子给人抓?”
水暮颜愣神,这话什么意思?
白兰见她一脸懵,笑得意味深长:“若是到最后不能独善其身,一开始呼风唤雨又有什么用呢?我,不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呵。”水暮颜笑得尴尬,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
白兰又是意味深长看着她,而后提醒似的说道:“你可长点心,坐上帝位,盯着你的人很多,想把你拉下来的人也不计其数。”
水暮颜笑了笑:“好。”
水暮颜心里一阵热乎,仿佛要将她的心烧焦,白兰的话太过于刺耳,水暮颜不想要帝位,可她不能说。
水暮颜抬头仰望天空,烈日倒映在她眸子里,将她的无助映得苍白。
白兰静静坐在她对面,看着这个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她还能坚持多久?
白兰知道,水暮颜是软禁他,却还是准许龙皓天等人通风报信,水暮颜这样软禁他无非是为了让他反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
白兰也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情分。
君臣之道?到底什么是君臣之道?
水暮颜低下头,静坐在那里不肯走,如果说梦魇是一面镜子,那么梦魇能反映水暮颜纷乱的情感。那白兰,当是一面镜子,反映她内心对权力的贪欲和滥用。
水暮颜望着白兰,反思自己,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当年白兰不是坏,也不是太无情,只是身居高位,便不得不做那些事。
而今,水暮颜也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才是对。
她走上今日的地位,仿佛更能懂得白兰当年的难处,还有无奈。
水暮颜唇角弯弯,她竟然误会白兰这么多年……
水暮颜不说话,沉默着,看着白兰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水暮颜以为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却原来不是,白兰明着暗着护着她很多次了。
水暮颜想起很多白兰说过的话,比如,自千霏死后,白兰的忠言水暮颜半个字没听进去。白兰不是要置她于死地,是拦不住她太过于放肆的尖刺。
水暮颜叹息一声,而后轻声道:“告辞。”
随后水暮颜离去,她心头有什么被触动了,原以为无情的东西,回忆,都似乎带着温暖。
可水暮颜又害怕这一切只是错觉,毕竟,白兰曾对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这也是她一直以来不肯再对白兰深信不疑的原因。
水暮颜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慢慢放下心中的仇恨,她做得有些过度了。
水暮颜闭上双眸,沉重的叹息。
“白兰,倘若我真欠你那么多,倘若时光饶过我们,倘若我还能做得到。那我还你,我们,终究会两不相欠。”
水暮颜低声呢喃,带着泪,她有些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