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夜尽天明 (1/2)

“天要亮了。”李瑜对秋桐说道。

“这个快要毁灭的位面，看不到几次日出了。”秋桐向李瑜回答道。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系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即明。

妖魔伸出一只浓雾包裹的手，握向陆绪的头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晨曦穿过窗户，照进了冰冷的室内，刹那间如同是锐利的刀片划破了厚重的裹尸布，便在妖魔那极黑的气息里击出了一个纯白的空洞来。

妖魔大吼一声，似是不甘，又似愤怒，巨大的爪子猛地向下一探，就要将陆绪的头颅捏碎。然而，妖魔失败了，它的爪子在接触到陆绪的一瞬间竟化作一片虚影，仅仅是从陆绪的身上平静地穿透了过去，而无法再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止是那巨大的爪子，妖魔的本身连同一直包裹着它的黑雾都渐渐透明，变得虚实不定，似乎是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

“血食之夜结束了。”徐韬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只见他站起身，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径直从妖魔越来越稀薄的形体中穿过去，捡回了自己的剑，接着道：“你的双手已经再无法握住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了，回去你自己的世界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别再见了。”

妖魔伸出一只近乎与空气同色的手指，指着徐韬的鼻尖，竟将一句人言直接砸进了他的心底，“不，我们必将再见。”说完这句以后，巨大的妖魔顷刻间化作了一片空白消失在原地，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徐韬深吸了一口气，将介子之剑收回了剑鞘之后，然后蹲下身来观察陆绪的情况，这才发现，他刚刚醒来没多久，却是轮到陆绪已经在体力和精神力的双重透支之下晕了过去。

你做过梦么？那种深陷在恐惧和绝望里，却又无法逃离的噩梦。更有甚者，让你明明白白地知道那是梦，却无论如何地挣扎，都无法醒来……如果你觉得那是梦，我却觉得那是障，是魔，是横在人心里的一根倒刺。

陆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间黑暗狭小的屋子里，没有光，也没有风，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他从来只敢龟缩于这屋子的一角，因为他听到了在这屋子里，黑暗深处的地方有什么在东西在窸窸窣窣地动弹着——是苍白腐烂的小孩啊！向他伸出枯瘦如鸟爪的小手，要把他拉到他们的中间去！

不要！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出去！

陆绪不知哪里突然生出的勇气，猛地扑到他认为是门的位置上，慌乱地摸索着，果然摸到了门把手，便毫不犹豫地一推，巨大的门竟然随着他这一推而轰然倒地。强烈的光从敞开的大门里透了进来，陆绪终于可以看清这间屋子的全貌了，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他便跪倒在地上，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嚎。

是苍白腐烂的小孩啊，被铁链锁在生锈的水管上，向他伸出枯瘦有如鸟爪的小手，无声地恸哭着，向他求救啊！而那小孩的模样分明是儿时的陆绪啊！

“啪”地一声，陆绪被一记耳光扇醒了。

“你要睡觉就好好睡觉！鬼嚎什么！”徐韬骑在陆绪身上，揪着他的领子，气势汹汹地骂道。

陆绪不知是被这少年的一巴掌打傻了，还是依然陷在噩梦的余波里，半天没回神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徐韬，良久才道一句，“我还活着啊。”经过一番回想，他倒是想起了自己当时不顾一切地挥剑刺向了那妖魔，却连那妖魔的皮都没伤到，自己先就脱力倒地，介子之剑也脱手而去。

“恩，你确实还活着。”徐韬放下陆绪的衣领，走到不远处的火堆旁，接着开始烤一只串在树枝上的家禽类物体，一边淡淡道：“早上我在附近搜索了一下有用的物资，断电以后的新鲜的食物不易保存，但好在快过年了，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存着腊肉、腊鸡、腊肠之类的东西，所有我们暂时还不用担心饮食的问题。”

看着那少年无比淡定地在那里烤肉的姿态，陆绪定了定神，恍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三秒钟以后恍然大悟，便用一种如同见到鬼的神情望向那少年，幽幽道：“你是怎么想到在世界上最历史悠久的楼里面烤肉的？”语气间倒是有那么一缕责怪的意思。

少年瞟了他一眼，依然是淡淡地道：“你可以选择不吃？”

“……”

透支了一晚上的精神力和体力，到现在还不饿的话就是超人了！陆绪望着徐韬手中变得金灿灿的腊鸡咽了口口水，道：“我没说不吃啊……我只是觉得……在这里……”话说到最后只能看见他嘴唇的颤动，倒是一丝声音也没了。

“要吃就少废话！”徐韬毫不客气地撕下一条腿来，然后将其余的部分递给了陆绪。88

陆绪自然也是顾不得客气，接过那腊鸡来便是一番撕咬。

见到陆绪稍显狼狈的吃相，少年的嘴角方才勾起一丝笑意，遂又串起一大块腊肉，架到火堆上细细烘烤起来。

两人其后的进食过程乏善可陈，笔者就此略去。

待到两人吃饱了烤肉，又喝了些烧热的水，徐韬的手表正指向上午的十一点。而后，两人相顾沉默起来，似乎各自都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又过了片刻，徐韬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要问。尽管问吧，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陆绪揉了揉略显凌乱的头发，抿起一丝苦笑，道：“本来昨夜还有很多问题要问的，可是现在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