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怔了一下，然后低了头，没有说话。
叶无致又连续咳了好几声，身上的锦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地上，他却没有在意，看着一旁的唐月，唤道，“月儿，过来。”
唐月看着掉落在自己脚边的锦被，眉头轻拧着，犹豫着该不该捡，直到叶无致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她才下意识地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被褥，小脸纠结了一瞬，还是将被褥送了过去，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月儿不愿意随我回盛京？”
叶无致淡淡地看着唐月的动作，脸色依然透着潮红，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唐月盖好被子之后就退到了一边，也不去看叶无致，只低着头声音有些闷，“我不想离开这里，盛京，不想去。”
叶无致‘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言语。
唐月在原地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半晌，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抬起头偷偷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却刚好对上了一双凛然的寒眸，她吓得一怔，忙低下头，只露出了两个梳得整齐的小髻。
叶无致抚了抚抽痛的眼角，目光还落在一旁的女童身上，他的面色有些奇异得纠结，上阵杀敌，官场阴诡他通通不在话下，可是哄孩子，倒是头一次。
月儿不肯离开，这件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月儿很像她的母亲，纯孝识恩，不肯轻易离开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里还有照顾她长大的人。
只是离开这里势在必行，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想到盛京的残局，叶无致的眼神冷了一瞬。
“叶叔叔，我很感谢心姨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唐月稚嫩的声音里透出几丝恳求的意味，清凌凌的大眼直视着叶无致，无端让人觉得心头一软。
叶无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启唇说道，“月儿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曾想过它会给你带来什么？”
唐月怔怔地点头又摇头。最后疑惑地看向叶无致，她不知道叶无致指的是什么？
“危险，”叶无致没有给唐月丝毫的缓冲，他径直点明。“你是我和你娘的孩子。你娘出自于顾氏。若是被他人知道了你的身世，能带来的只有危险。”
叶无致的声音冷漠而沉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从唐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华美而艳丽，同时让人感受到丝丝入骨的寒意。
唐月愣住了。
她只想过自己不贪图盛京的荣华富贵，却未曾想到这一点，危险。她的身世带给唐家的只有危险，阿娘隐姓埋名多年，何尝不是为了不被某些人发现，当年追杀心姨的那伙人若是知道了她的存在，有可能会放过她么？
若是这样的话，她真得还能心安理得地呆在这里么？
心底的慌乱一下子蔓延上来，唐月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叶无致静静地看着唐月，接着说道，“月儿应该也不想连累唐家吧，等你去了盛京，我会将唐家安排在一个妥善的地方，不会被人找到。”
叶无致早就安排好了，就算唐月离开了，这里也不再安全，只有借助晋王府的势力才能护住唐家。
而这一点，他不打算瞒着唐月。
“那你可以让我和阿娘他们在一起么，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不会被人发现的，”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唐月急切地看向叶无致。
只要他同意了，就可以
“不可能，”叶无致的声音依旧冷淡，让唐月一下子就听出了那话里的不容置疑，叶无致仿佛无奈地看着唐月，嘴角微掀，意味难明，“月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和心儿的孩子，他怎么能让她流落在外呢
唐月的眉眼一瞬间变得黯淡，像是失去了什么希望，她恳求地看着叶无致，眼睛里几乎要闪出了水光，“叶叔叔，我想和阿娘在一起，我想留在这，哪里也不想去。”
唐月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大哭，可她却下意识地憋住了眼角的泪意，原因无它，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留下软弱的泪水。
叶无致看见女童难过的样子，心竟然微不可查地痛了一下，他不自觉伸手摸向女童的头，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而唐月的决定他也早就料到。
盛京之行，迫在眉睫。
“我可以跟你走，”唐月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叶无致，目光里是难以忽视的坚定和难过，她接着开口，“但是你要保证把我的阿娘阿爹和阿哥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绝对不能因为我的身份让他们受到牵连，你能做到么？”
唐月小小的身子并没有比床沿高出多少，但这么威胁叶无致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无致忍不住弯了唇角，一瞬叫流泻而出的艳色让人心神一滞。
但是在场的除了唐月只剩下木头，唐月心中有事，自然无暇欣赏，而木头，又哪能识得人间真味？
是以叶无致这难得的一笑，倒付诸东流了。
唐月执拗地看着他，眼里认真的神色让叶无致觉得愉悦，不愧是他和心儿的女儿，果然有胆色。
“好，我答应你。”
此话一出，唐月的心陡然落下，但随即而来的又是巨大的空荡。
这下子，她真的要去盛京了
她抬起头看着叶无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不出两日，”叶无致静静地开口，目光落在唐月身上。
唐月一怔，心里越来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