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种怎样的眼神呢?有些卑微,让斐染看一眼就心生怜悯。她斐染生来就有的东西,却需要另一个与她地位相等的人拼尽全力去模仿,久而久之,模仿者会对所模仿的对象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羡慕,热爱,臣服,与厌恶……
种种截然相反的情感交织,于露凰而言,会产生的情绪很刻骨,深到永世不忘,而这些不同的心路总是能表现在眼神的细微处。
想来这就是斐染自己绝对不可能有的。
于是,斐染决定对这个有瑕疵的冒牌货好一点。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她追问:“我的问题不好回答吗?如果是,可以不说。还有,你为什么来这?父亲让你来的吗?找我什么事?”
露凰松了口气,很随和的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盏自饮自酌,说道:“父亲在天界找到一片湖,那里面可以看见任何想看到的事情。不知他用了什么门道,他霸占了那片湖,用神识控制住看湖人的意念,那湖中只出现了你身边的事情,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停循环,而我就在那湖水中长大,看湖人成了我奶娘,照顾我。”
“可是猫怕水啊,幼仔尤是。”想到那场景,斐染都心生惧意。何况在水中长大的猫精,她有点佩服露凰的毅力。
露凰说着,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思绪飘到某处,她猛然看向斐染,言语间有些抓狂,道:“我怕!但是父尊逼我!我身上有诅咒,和你的相似度越高,身上的痛苦才越轻!我不得不一天天朝你的样子靠近!我不能有个性!我……真……羡慕你。”
最后几个字,她卡顿了半天才说完。
安抚着拍了拍露凰的肩膀,本该吐出安慰之词,却话锋一转,斐染问:“父尊让你来有什么目的?”
父尊爱她,她不怀疑,可是这爱的行为,着实叫她感到匪夷所思。
露凰惨笑一声,戚戚然道:“还能是什么,高仿品和正主,总差了一点。隔着湖面揣摩,比不上亲眼所见……父尊说了,要补全所有的……瑕疵。”
露凰颤抖着肩膀坐在椅子上仍旧显得摇摇欲坠,眼看她手里的杯子没拿稳就要掉下来了,斐染叹口气,上前夺了她手中瓦器。
露凰怔然看着斐染,斐染已经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隔着张茶几。
露凰意识到有点失态,牵强的笑了笑,眼睛被刚刚握过的茶杯吸引。她看着斐染手中的杯子说:“我记得这个,是你与……那个人一起烧制的。舍不得我摔坏吧?”
虽与她一模一样的神情举止,可是冒牌货没有喊他名字的底气。
神明的眷顾,不是谁都有的。
可斐染猛地想到那句“补全所有瑕疵”,她就一阵毛骨悚然,岂不是连祁许都可能分不清她和露凰谁才是真的斐染了吗?
想到祁许不知什么时候归,但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归,她忍不住害怕和心慌。
露凰会不会顶替她,得到祁许不显于人前的温存?
“你回去吧!告诉父尊,既然有了一只小猫儿,就别再想着第二只小猫儿!”斐染说几句就喘上了。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露凰被斐染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得不轻,她记得湖中的斐染总是温柔优雅,举止泰然,每当露凰心有不平,愤怒难当的时候,她就看一看湖中斐染笑意漾人的样子,露凰觉得,湖面上斐染嘴角时常蔓延的,是能治愈人心的微笑,露凰总是看着看着,竟有湖中人也看着自己的错觉,那时候,露凰心中也免不了升起两分的淡泊。
面对自己日日相对的人,总会生出一股亲切感,她轻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我……”
“你就不出现在我面前?”听露凰说话慢吞吞的,斐染急不可耐的问。
露凰有过一刻的失落,她低垂着脑袋呐呐的说完那句话:“我……可以改。”
语气还是小心翼翼的,明明看着很窝囊,可是在斐染看来,却莫名觉得气愤。
“谁让你改了?”斐染觉得头顶要生出一朵名为爆炸的花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你跟父尊说去,别来这里了……”
正要赶人,突然嗅到什么,斐染皱眉问:“你身上怎么还有我灵魂的气息?”
这回眼里是真的有警惕了,俗话说皮像骨不像,骨像魂不像,可是这家伙……何止是高仿品啊!
“我……”还是温吞的语气。
“吃过我的灵魂?”斐染震惊的问。
“没有……”她慌忙摆手。
斐染等了几秒钟,却见露凰卡壳了,露凰正惊慌的想解释什么,却口吃得说不清一个字。
斐染扶额。她真的不想承认,她斐染的面部肌肉竟也可以做出这样的神态。
斐染不想再打击到露凰,她没有说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我。
只是叹了口气,在茶桌边走来走去,思考着什么,良久,终于说:“你走吧,走吧,我真的不想看见你。父尊若怪,便说是我的意思罢了!”
若父尊还想日后有机会见到斐染,就不会再送露凰来一次。
斐染想到之前自己设下的一个个结界,她说怎么这女人就凭一张她的脸能在重重机关下完好无损又悄然无声的站在她房里呢。原来是顶着和她极其相似的魂魄……
不,或许露凰的魂魄里就掺杂了斐染的余魂呢!可是活物的余魂怎么会跑出体外?难道她还是见识太少了吗?
她像看稀奇一样看着露凰。露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露凰很难为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