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的黎明静悄悄,乾坤殿后慢慢窜出一个人影,做贼似的挑着一只灯笼,照亮了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
此刻,祢衡应该还在睡觉,他屋子里的烛灯是从来不灭的,直到后来他说自己怕黑,至于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胆子这么小,那就无从得知了。
金鳞聂着手脚,每一步落在地下都尤为的轻,这是跟窑子里的春花姐妹学来的,可别小看这点旁门左道,尤其是伺候男人睡着以后,溜出去串台时格外有用。不然,也解释不了,那两只姐妹花私底下几处豪宅的事实。
他趴在窗台立起耳朵听着,安静的好像一只裹了红裘的狐狸。不多时,里头传来了颇有节奏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小金爷暗低里骂了一声:
睡吧,最好跟头猪一样睡死过去。
然后,一溜烟小跑,离了乾坤殿。
他娘的,一路走了好几里山地,小金爷这才回忆起来自己是个路痴,一点都不扒瞎,早年间,他就在临安城里犯过迷糊,也不知道是酒后那点冲动,还是脑袋功能性抽筋,常常迷路后闯进女澡堂子。
那时候,临安城里的良善百姓,看着眼前抽肿了半边脸的翩翩公子,都以为他是个路障加白痴,不然无法解释,一个原本完全有实力可以靠脸吃饭的美少年,怎么就追着光屁股少女满屋子跑。
当然,作为凡人,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些口口声声叫出流氓的丰腴女子,绝对是误会了小金爷,能当流氓潜质的男人,就该长着猥琐的眯缝眼,一脸麻子嘴歪眼邪,最好还是连个大名都没有的张三,李四之流。
最后,临安知府吴国章总以金鳞年纪尚小,智力发育不完全为由,当庭就刑满释放。那些个受害女子不依,仗着梨花带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咆哮公堂。
自然,那吴知府可是能同时游走在自家七八房姨太太与残花败柳之间的传奇人物,光是这几十年下来的斗争经历,就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不能比的。当即,老眼一翻,粗声赖气的喝道:
“看一眼能掉块肉啊,有什么事等怀孕了以后再说!”
自此,临安城里就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男人酒后闯入女澡堂子的皆是定作流氓罪一棍子打死,但又一个例外,金鳞不算其内,好歹有个做知府和总兵的干爹,有些特权也是应该的。
这可苦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小媳妇,洗个光屁股澡,还要随时提防有人抬脚踹门,而且不给看还构成了断送大旗花季少年萌芽幻想的大罪。
那个当了半辈子土匪的李总兵发话了。
“我儿子的理想,老子第一个全力支持!”
此刻,龙虎山中白雾缭绕,这迷一样的东西,绕在人的脚踝处,不知道今宵身在何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绝非杨柳岸,晓风残月!
金鳞看着白茫茫一片,如是仙境般的幻境,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这时候,他就是想回去乾坤殿也已经晚了,迷路这个词的定义了是出不来,又进不去。
很快,他发现那些犄角旮旯里的深处有些绿幽幽,闪亮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些铜铃一般大小的眸子,上下飘乎,左右乱摆。浑身三六十五个毛孔的汗毛就根肃然起敬一般的乍开了,脑子里不免,回想起了当年老夫子教的武松打虎片段:
呵,好大一只白额吊睛猛虎,趴在岩头,满嘴獠牙,五爪高抬伸起,当着武松的脑袋就扑了过来!
金鳞只感觉腿也软了,他可不同武松,那是啸聚山林的一条好汉,打的死老虎,杀的了奸夫,哥哥毒死后,还被如花似玉的嫂嫂惦记着。可怜小金爷,文不能入朝为官,武不够杀鸡宰羊,就是容貌精致了一点,放在飘香阁里养着从其量是块废物点心。
耳听得“啊呜”一声嚎叫,恨不得姬天瑶当年怎么不生两条腿,撒腿就跑,嘴里还不自主的叫着:
“妈妈呀,大老虎吃人来了。”
那速度着实令人汗颜,半晌一阵草木乱动,大里头跳出一只龙虎山的老狗来,望着金鳞远去的方向,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鲜红舌头,木讷了好久。
金鳞那一路可算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好在裤裆里结实,还没给吓尿了。殊不知,那一通老狗的叫唤,给他吓到了悬崖绝壁上。
许是老天开眼,满山云雾缭绕,那双腿脚踩在云朵里根本不知何处,居然只在一人多宽的石阶上行的稳稳当当,这小祖宗是不知道,两旁边其实万丈高深,错一步掉下去那就去见神霄宫的三清天尊吃斋喝汤了。
“轰隆!”
雷光隐隐,一条紫龙穿梭在金鳞头顶恍若游戏人间。他吃惊不小,眼看着东方渐渐发亮的鱼肚白,却在此地,阴云密布,仿佛千万年不曾见光一般。
他缓行了几步,终于是看到了一处山魈绝顶,寸草不长,怪石凌珣,容不得他再走几步,眼前霍然显现出一道数丈宽阔的石阶,看不到山体依靠,仿佛它就是从天上伸下来的那般,乌云笼罩,电闪雷鸣。
金鳞定睛观瞧,原来那雷声,闪电,皆是从石阶上的乌云里头打来的。他虽然各种犯二,期间还有不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事迹,但是,偌大一个“死”字还是晓得的滴。
原先,听自家天桥下那个说书卖唱的神棍讲过,人死轻于鸿毛,又重于泰山,其中最讲究的是寿终正寝,最要不得的就是让天雷给劈死,那就叫做不得好死,来生要做黄皮子狗,是要吃屎的!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