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暮云低垂。
当余晖洒落下来,连天边的那些云雾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仿若漫天金粉洒落下来。
护城河边,矗立着一栋一栋星罗遍布、且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水乡古镇素淡的青瓦白墙,与这烟火闹市中的喧嚷,明明是那般的格格不入,却因着朦胧烟雨而成了黑白相衬的水墨画。
“早前陆某不知,萧大人竟喜欢市井嘈杂之所。”
闻言,萧疏寒笑了:“萧某喜欢人间烟火气,却不喜欢人。不过,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不是么?”他嘴角上微微扬了几分,这如谪仙般的男子笑得,清隽儒雅。
暮色下有两道身似蒲柳的背影。
一苍绿、一月白,一个冷峻傲然、一个清贵儒雅。这两人单单站在那里,都是河畔夜色中的一幅绝妙之景!
河水里倒映着店肆市坊、酒旗布幡,还有岸边来来往往的商贩游人。
苍绿直裰,菱纹腰封,金线刺绣深海绿绸缎外袍,铜扣皮带发冠。陆鄞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三的年岁,面色沉静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淡得就好像,他的心思根本不存在于这世间……
“巡按大人说的查案,便是指此处?”陆鄞略挑眉梢,颇为诧异。
萧疏寒语不传六耳,低声淡淡的说道:“想来陆千户身为锦衣卫千户,对酒肆茶楼这种地方并不陌生吧?”
陆鄞颔首,眉梢却轻拧着。
“的确是不陌生。酒肆茶楼之中多为鱼龙混杂之地。”
“有差事在身,进酒肆茶楼,自然就如家常便饭般——寻常。”到最后他咬字极轻。
末了似有一声轻叹!
温润的眸子,好似乌云闭夜,萧疏寒,犹如谪仙般儒雅的男人,道:“说到底下江南来姑苏办案,你我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略知实情,却无可奈何。陆千户身为锦衣卫,行事自然比萧某更加谨慎小心。”
说到此处萧疏寒语气冷了几分。
他俯身来语:“可千户以为,姑苏城当地的提刑按察使司,是你们锦衣卫自己的地盘,就可信么?!”
眉眼似有青烟笼罩,萧疏寒容色儒丽,隽润的黑眸乌深了几分。
“倘若不喜这等嘈杂之地,大可自行离去,萧某亦不会强人所难。”
陆鄞驻足片刻,“大人您刚来姑苏城不过几日,也至使你我二人交集甚少,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该,今夜这顿酒钱便全算在我陆某的,您看可好?”
萧疏寒朗声一笑:“一顿酒钱便想着打发萧某人么。”他抿唇淡笑了下。
酒肆内已连续热闹了多日,此时多数住客也已到河边放着灯,店伙计们拎着清水,胳膊肘里夹着竹竿笤帚,一间间的打扫客房。掌柜半倚在老旧开裂的杉木柜台,偏着头,皱着眉,见伙计们粗手粗脚地做事,几次想要出言喝斥,终因店里还坐着些客官便只得硬生生忍了下来。
“来两盅青梅酿,不用温。”一道雅致的声音响起。
为首走进来的,是一名隽润儒雅,身量修长,似谪仙降世般的男子。
一旁连忙有店小二迎着:“好嘞,二位爷您稍等。”小二乐颠颠的,这梅子酒可不一般,这一年四季啊当数春日雨水清晨时摘下的梅子最好,酸酸甜甜、味儿也甘甜独特,山泉水里放入洗净的青梅子和些许上了年头的酒曲。
陆鄞拣了张干净的杉木桌椅长凳,“不必找了。”他给店小二搁下了五两银子,便施施然坐下。
酒肆里众多伙计,都不谋而合的怔了怔,嘴巴张的老大,一张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接过五两银子的那名小二愣在了原地,手中捧着一大锭的五两银子,也不知心中作何想,半倚在柜台前的酒肆掌柜,风一般的步伐,将五两银子笑眯眯的揣进了怀里,掌柜一身青布袄,棉麻料纳的鞋底,个子算不得高,头顶裹着个士庶巾,黄豆般大小的眼仁里却透露着精明,嘴角不笑时也有着三分笑意。
“……二位公子气宇不凡,面相更是乃大富大贵之相。”
“真不是小老儿吹,二位公子今儿个可是进对了店,小店的青梅酿在这整个姑苏城里头,那数一数二的……”
掌柜说了几句体面的恭维话,陆鄞压根不怎得理会,萧疏寒只好同那酒肆掌柜含笑客套了一番。
萧疏寒撩袍坐下时,调侃道:“这当个掌柜的也不容易,还得会瞧面相呢!”“萧兄果真慧眼独具。”陆鄞抱拳一笑,萧疏寒端正的回了一礼。
店内西北角,置了一处三尺来宽的小台面,摆了一方书案。
这是店掌柜为了招揽顾客想出来的主意,他找了一位说书先生,上午说上两场,下午说上两场。市井百姓日子清苦,姑苏也比不得京城和苗疆的繁华,闲时能听上一二场说书,也算是一件乐事。
“陆兄。”萧疏寒举起一杯茶盏,掩在薄唇边,借着抿口茶水,低声唤道。他抬起头,眼底似是不经意间向一个方向瞥去,刹那又收回了视线。
勾起几分嘴角,将他清冷雅致的容貌勾得波光潋滟。
陆鄞仅是余光一扫。
在近处八仙桌旁坐着两个武夫,中原人氏打扮。年轻稍轻些那个的眉目轮廓甚深,不苟言笑,背后别着一柄弯刀,刀鞘上镶着七八种颜色各异的宝石,一看便知颇为贵重;另一位身着着绛红麻布衫子,身上似并无兵刃,正与另一人言笑晏晏,与这风尘仆仆的酒楼格格不入。
“你听说了么?中原边境附近的几十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