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直接把吴煋的酒意给吓没了。
那四名亲兵是早就得过吩咐的,答应一声,将一大块黄布方方正正地展开。往帐簿上一覆,接着兜底一翻,做成一个大包袱,抬了就走。
“今晚上打搅吴大人了”李纪德面上酒意全无,拱拱手说道,“我回去看帐!”
吴煋目瞪口呆,眼怔怔望着李纪德扬长而去,竟连应有的客套都忘记说了,半晌才恨恨地一跌脚:“李纪德,你好狠!”
确实是狠——当初杭州陷落,申城危急,在一片惶惶之中,极力鼓吹引新军来援的,正是吴煋!现在李纪德忽然翻脸不认人,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事情。
李纪德却是志得意满,回到刺史衙门,连夜召集精括周岷在内,点起明晃晃的巨烛,分工负责,逐本逐项地盘查账簿。结果算下来,申城上的每月关税及其他各项收入,足足达到了五十多万。
这一来,李纪德对申城道的财务状况便了如指掌——倒不是说吴煋贪污,单从账上来看,还算清白,毕竟这么大的数额,任谁也没有这个胆子。吴煋之所以惯于少报,是为了让旁人摸不清底细,这样拨起款来,给谁不给谁,给多还是给少,早给还是迟给,全在他的手里,给了他从中把持的机会。
虽然在账目上没有寻到吴煋的把柄,但这样的巨额收入,李纪德不能不眼热,立刻便下了决心,这个申城府,一定要想法子换成自己人才好。
于是过了几天,先执行“去其羽翼”的一步,具名严参,把平日里奔走于吴煋门下的几位杭州官员或因罪革职或内调他处。一时之间,申城的官场震动,而吴煋心慌意乱之下,再也不复往日的气焰。
在一旁观戏的秦禝,却不动声色,只是从旁观察,将李纪德这一系列行事的手法,默默记在了心里。
虽然已经商议了防区,但是龙武军和新军之间还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需要商议。
“李大人,两军联络的事情还是需要多加注意。”秦禝向李纪德示好,做一个顺水人情,“这样你指挥新军和龙武军,都可以得心应手。”
“不敢当,”秦禝的客气话,李纪德只能表示心领,“龙武军自然是文俭你来指挥。”
“都在大人的麾下。”秦禝说道,“请问李兄,一旦仗打起来,你的行营要设在哪里?”
“自然是设在嘉定。”李纪德正色道。
“唔……”对比自己,秦禝大有惭愧之感,硬着头皮说道:“好!到时候李兄但有所命,龙武军可以随时呼应。”李纪德表示同意。
这龙武军和新军刚完成换防,伪隋勇王的大军,终于三路起兵,向申城扑来。
伪隋国的局面,已经到了很被动的时候。自从安庆一失,官军沿江向下打,一直打到了伪隋大都“天京”城下。虽然以“天京”城的墙高城广,外围据点也经营多年,一时还没有被攻破之虞,但长此以往,毕竟不是办法,因此要靠外地的各支伪隋军来回师解围。现在的伪隋国早已经元气大伤,全靠伪隋勇王和吴王这两位伪王支撑着,才得以重振声威,其中又以吴王更为年轻,只有二十六岁。这两个人,是伪隋国的两根支柱,只是吴王已经死了。现在一柱已折,天京以西的局面,再也难以经营。
吴王既死,卫护“天京”的重任,便全落在伪隋勇王的身上。然而正像秦禝和李纪德所预料的那样,申城始终是伪隋勇王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便一日寝食难安。于是伪隋勇王决定再攻申城,希望能够在前往天京解围之前,速战速决,解决掉这个隐患。
这一次,伪隋军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轻敌,整顿军备,调集军械,做了充分的准备。兵分三路,一路从杭州出发,由原属吴王的部将赵季龙指挥,指向南桥;一路从苏州发兵,由唐冼榷指挥,指向松江;一路则是伪隋勇王亲领,前锋向嘉定逼近。
秦禝杀李隗军,本是伪隋勇王的大仇,但是龙武军的犀利,在伪隋军内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因此伪隋勇王决定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北路,争取击溃李纪德的新军,然后从北面进攻申城,而以南路和中路,作为牵制龙武军的力量。
虽然战云迫近,但是这一次,申城的百姓士绅却并不像上一次那样惊惶——毕竟官军的力量也不同了。大家都在说,原来三千龙武军便平复了申城,现在龙武军已经有了一万多人的规模,隋匪凭什么来打?何况还要加上李大人的近两万新军,这仗一定能打赢的。
打得赢打不赢,嘴上说了不算,要打过才知道。到了六月二十八,吴银建麾下的部队,已经在城外与赵季龙的部队打起来了,中路的松江方向,亦也再开战端。到了六月二十九日凌晨,伪隋勇王的前锋,猛扑北线的嘉定,第二次申城之战全面打响了。
李纪德请秦禝守住南线就好,秦禝便真的是老老实实地去守。
松江、南桥、奉贤三个城池之外,龙武军都设立了营垒。这些营垒,却是从新军那里学来的,也就是官军历经百战,苦心总结出来的“营垒”。
营垒的外面,是一条壕沟,壕沟之内的垒墙,不用砖石木料,只以土胚浇浆夯实,厚达一丈,对比新军的营垒,也有不同之处,最明显的就是,龙武军营垒不设内外之分,省工省力不少。而不设内寨的原因,是秦禝认定,在龙武军的军械齐全,弓矢无数之下,不相信伪隋军能冲破箭雨来到营垒下,就算能冲破外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