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雅意获得了看望顾写意的机会。
她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狼狈的顾写意，一身囚衣，面容颓唐，发丝凌乱。他坐在那儿，是顾雅意从未见过的低姿态。
“哥……”顾雅意紧咬着下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都知道了啊。”顾写意扯了扯唇角，面容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没事的，早就想过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了。”承担这些事情的，如果不是他，那就只能是顾雅意了。
可顾雅意是女孩子，是几乎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小公主。他已经扛了那么久，不在乎继续走下去。他经手的事情他不担心，但是最致命的，却是父亲当年的事情。如果傅子善的父亲把当年遮掩下来的事情捅出去，估计他的牢狱之灾就吃定了。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吗？”顾雅意紧咬着下唇，眼眶不经意地泛红。
“只要当年的事情，当年父亲借着你的孩子威胁傅子善父亲，借此遮掩下的事情没有曝光，那我估计还是很轻松就能出去的。”顾写意微微蹙眉，终于继续道：“笙笙……如果没什么必要，你还是不要和她有太多接触了。”
“怎么了？”顾笙笙……想到被警察带过来时，顾笙笙唇角意义不明的弧度，她越发觉得奇奇怪怪的。
“笙笙，并不是爸爸的孩子。”顾写意别开了脸。用平板的声音叙述道。
她瞪圆了眼睛：“什么？”
“顾笙笙和我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余光瞥到了顾雅意一脸惊愕的样子，顾写意不自觉地弯了弯唇。顾雅意就是这样子，凡事都一定别人说得明明白白才懂。这样的一个笨丫头，要是没有人保护她，她该怎么办。
“……”花了一丢丢的时间思考完毕以后，顾雅意抿了抿唇，说起了另一件事：“如果我也不是呢？如果我和你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呢？”她的身上确实流淌着和顾写意同样的血，可是她的灵魂并不是顾雅意。严格来说，她不也不是顾写意的妹妹吗。
“你怎么可能不是。”顾写意白了她一眼，像是根本不想理会她这么白痴的问题。
她紧咬着下唇。内心深处仍旧在挣扎着。
有人过来提醒。探视时间已经过去了，催促着顾雅意赶紧离开。
顾写意只当那是玩笑，并没有太在意。看着顾雅意三步一回头的样子，他唇角动了动。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
顾雅意勉强地回以相似的微笑。眼睁睁地看着顾写意被带走。眼圈泛起了微微的红。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可以走了么？”
秦屿忙道：“当然。”停了停，他继续道：“顾小姐。真的不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谢谢，不用了。”药效很好，烧已经退了。虽然伴随着退烧而来的，还是晕晕沉沉的脑袋。她道了声谢，匆匆地走出了警局。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也许是找到傅子善。她这么想着，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去了傅子善的医院。轻车熟路地到了傅子善所在的楼层，她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俯首案前的男子听到了动静，微微抬起头。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傅子善放下了笔，站起身。望着顾雅意脸上那病态的苍白，他的眉头皱了皱，轻斥道：“生病了怎么不去医院，还在到处乱跑？”
“这里不就是医院么。”顾雅意扯了扯唇角，由着傅子善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这里只能治，”傅子善用食指轻点着她的额头：“这儿。”
她瞅着傅子善，默默地点头。可不是么，她确实觉得自己脑子很有病。
傅子善失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探着她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烧。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很不舒服。”她按着心脏的位置，直勾勾地望着傅子善。
“看起来像是受寒引起的感冒，我去给你取药。”他边说着，边拿起一旁的毯子给她披上。“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阮冰灵来找我了，说了很多让我不明白的话。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过来找你问清楚。”她拉住了他的手，不让傅子善离开。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却是一直都没有回头。
“……我先给你拿药，这种天气最容易感冒了。你体质那么差，一次小小的感冒都要很久才能好。”
傅子善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许她并没有听出来的痛苦。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放，“我不吃药。”
静默了会儿，她轻声道：“不想解释也没有关系的，我可以相信你的，我可以等到你跟我解释的那一天。”
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抓着的那只手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她微微抿着唇，语气里带着隐约的哀求：“傅子善，我哥入狱了。你会帮我的，对吧？”
傅子善一寸寸地掰开了她的手指，他垂下的眼睑敛去了所有的神色，她一点儿都看不真切。
傅子善松开了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她不知道这个对不起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的道歉，只是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手边的温度渐渐褪去。她仰着头，再次强调道：“傅子善，你会帮我的吧？”
傅子善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办公室，他仅仅留下了一句话：“我去给你拿药。”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听着最后那声响亮的关门声。傅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