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跟着叶香农少说也有七年,他原是叶香农手下的兵丁,叶香农回马帮时,从军中带出不少老部下,其中就有他。
从军这么些年,能活着就是不易,他觉着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便是脱离行伍!黑道也有厮杀,可是和西北疆场上的箭如飞蝗、尸横遍野一比,简直形同儿戏!牛皮吹破天的那些个黑道“高手”,切!什么玩意!真动起手来,他还没见过几个能打的。叶香农治马帮如治军,从来军令如山,赏罚分明。
所以如今,他朱七,已是汾河码头的大总管!
只是眼下,他朱七,早钻进了自己那张总管大桌的桌肚,好像刚入伍那会儿,阵前战鼓喧天,他蹲在女墙下不敢冒头。
那些个黑道高手,不都只会耍嘴皮子吗?不都是些花拳绣腿吗?
没错啊,可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
这人走路好像不用脚,而是用飞的,这人挥剑好像不用手,而是一亮一亮地在闪,一闪就是一道血光,这人……他好像不在一个地方,偌大的码头,四下都有他的人影!
码头的众弟兄,无论是有胆上前交手的,还是抱头鼠窜的,或是走后门报信的,他都嗖地一下出现在他们身前,接着是一闪,只需一闪……
终于,这人停了下来,立于码头堆场的中央,他挥手只一甩,甩尽了剑上的血,于是他的剑也停了下来。
“叶香农不在这里?”
朱七缩在桌子底下,盯着这人的脸使劲瞧,猛地伸出一只手,去桌上摸那一叠让他不知压在哪个角落的黑道高手的头面画影。朱七满头满脑在流汗,这人,莫非是……好容易手摸着了,便赶紧拿回桌底下翻……不用翻,头一张画的是他!
从来不见人,见人即见血,这人……
“嗯?我留了一个活口,难道却是哑巴?”
“哇,李燕来——!”
接着,朱七脑袋顶上的那张桌子飞了起来,李燕来一伸手扣住朱七的后颈,然后,朱七也飞了起来,飞得老远,落在码头岸边,险些没摔背过气去。
“我问最后一遍,叶香农人在哪儿!”
“饶命……叶,叶旗主平日不在码头,他在总堂……”
“好,带路!”
“不是,您瞧,我这腿摔坏了……”
“那是你的事。”
“我……哎呀,好汉,不用带路了,你瞧,往岸边瞧!”
想不到叶老大来了,哈哈,佛祖保佑!朱七好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他抬起手,没命地朝老远处挥舞,恨不能喊出声来,可一想又不妥,赶紧把手缩了回来,颤声道:
“好汉饶命!您往远处看,在河边,白袍高个那位,便是叶旗主,他面前的那条船上立着的……应是咱们马帮的雷大旗主,想必是雷旗主要走,叶旗主来送行了!好汉,小人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
朱七又飞了起来,好在这回落进了汾水。
※※※
宿醉,最怕见第二天早晨的太阳,这一点,酒鬼都一样。
理由?因为头痛,而头痛,阳光就格外刺眼,教人晕眩欲吐,吐又未必吐得出,因为肚里该吐的,这一晚上可能早吐尽了,于是只剩干呕。
雷玫就在干呕,她一边干呕,一边下意识地转过脸,瞅一眼这回床上睡的又是谁,一般说来,若是她讨厌的人或让她觉着没脸的,她会顺手就给他一掌。
哦,看官是想问多大的力道?
黑道第五高手,宿酒方醒,能有多大力道?也就打个七成功力吧。不过,一般说来,她这一掌下去,头疼能好了一半。
于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她边上一丝不挂地躺着的,却是罗鹰,打不得。
“切!便宜了这盐贩子!”
雷玫伸手提起地上的酒壶,将壶中的残酒倒进嘴里,没喝,呼哧呼哧地漱口。她麻利地起身穿衣,却越想越亏,一扭头,将满口酒喷在了罗鹰脸上,出门而去。
“唔——哇呀!”
罗鹰一声吼,噔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见身边雷玫不在,自觉闯了大祸。马帮上下谁不知道他喜欢雷玫?苦巴巴地献了两三年的殷勤,雷玫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昨晚趁着雷玫喝得昏天黑地,他是豁出去了,当夜就把她抱上床,算是占尽便宜。本想第二天,好好地对雷玫表一表他相思的苦,爱慕的情,别让人家把他当流氓。
谁知,她,她喝那么醉……醒得还比自己要早!
这要了命了!罗鹰叫苦不迭,急得到处找衣服,耳听得外头马蹄声都跑远了,他越急越找不着,眼见架子上挂着件袍子,便取下胡乱往身上一扎,心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
雷玫的马是真快,罗鹰都快追到汾河边了,才赶上她,而她正在牵马上船,罗鹰眼看要拦不住,索性面子也不顾了,扯着嗓门朝雷玫大喊:
“妹子!昨晚都怪你哥,哥给你赔礼了!你瞧……”
雷玫见罗鹰面红耳赤,衣衫不整的样,直想笑,可接着她却愣住了,只听“啪”、“啪”两声,罗鹰左右开弓,甩了他自己两个大嘴巴!
“你哥是犯浑了!可是,你也替哥想想,这几年,哥待你怎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要哥哥我掏心窝子你看!妹子,今天,你要走,那哥就把话儿说透!你和那个,秦方玉,哥哥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个姓秦的,就是个混账忘八蛋,不是个东西,暴,暴那啥的天物!等大事安顿下来,你放心,哥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