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争似落下了一场碎冰之雨……
四下里飞溅的冰晶,夹杂着青蓝色的闪光,在大团的寒气中迸射,刺耳的粉碎声炸响在清风楼整层的内堂。一招之后,雷允海凭借气劲反震之力飞退,而秦方玉高擎“逆鳞”仍保持格挡的姿态,他半跪于地,显是突遭重击之后,尚未回过气来。
秦方玉缓缓起身,才甩掉“逆鳞”上的冰粒,眼前早已金光大作,一道状若铁水融溶般的鎏金,直灌他顶门!
秦方玉还“在”,金红色的“铁水”穿身而过。
这股金色铁水穿透了他留在原地的残影,直淌入地板里,竟烧蚀出一个大洞,透过这个洞,可见下层储物的库房。金水消散后,雷允青手中的一柄雪花镔铁戒刀展露真容,此刀形制独特之处也在刀柄上,其柄端下弯,弯头上雕有一犼首,单手握持,极宜于劈砍。
“果不其然,不枉那晚本座特为去了趟乱葬岗。”雷允青一边说着,随手拂了拂他那身宽大的僧袍,刚才好大一柄刀不见了,好像他那一身衣袍两只大袖,藏得下无穷无尽的物什似的。只听他接着说道:
“秦方玉,你使的身法是漠北桑家的‘风鹰步’,瞒不了本座!嵩山的刀法,马帮的指诀,还听人说,你连月华心经都练过?刚才你那两招,又不全是嵩阳刀意,好像华山的剑法恒山的心法你也懂一点?哈!你的武功学得还真够杂的,每样会一点,就是不知道,能有哪样是精通的?”
秦方玉漠然不语,他把“逆鳞”负在身后,看着地上那个大洞,吐息稳定而绵长,只是在他左颔之下,浮现一道浅浅的刀痕,正慢慢往外渗血。
“老二,你说他那一刀有嵩阳刀意?笑话!刚才他明明已经变招‘伏虎深林’,却徒留招架,后手半点都出不来,算哪门子嵩阳刀意?当年嵩山,但凡是入得女娲殿的子弟,刀法也不至于这么不成器!”
这些话,雷允海看似在和雷允青讲,实则说给秦方玉听。多少年了,都没见过有人会使嵩山刀法,雷允海觉得亲切。
雷允青不置可否,他眼中只盯着秦方玉手中的“逆鳞”,怒道:“你手里的兵刃,是滕雪枫的留春钩?我们雷家人的东西,岂是你用的!”
面对两位咄咄逼人的天王,秦方玉神态放松,全无惧色。可当他刚要讲话时,这间酒阁的西口,忽地火光大作,却只亮得一亮又消失了。
这一亮之后,屋内多了一人……
——一个遍体红装,一身肥肉的妇人。
※※※
雷允青仰面大笑,他抬手指着秦方玉,揶揄道:“小兄弟,你也太托大了!原本,你虽胜不了我俩,但你若一心想跑,咱们还真拦不住,可你呢?偏偏不肯走,这下子,你今晚想走怕也走不了喽!”
秦方玉的笑容依旧,倒是那肥胖妇人先开口了:“哟!老二,你得意个什么?要不是老娘今天赶到,凭你哥俩,还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雷允红,你!”雷允海大怒,他吹胡子瞪眼大吼道,“今日之事,定是有人告密!实话告诉你,老夫非查清楚不可!”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你敢栽赃老娘?”
雷允海接着就和雷允红大吵了起来,雷允青在一旁显得无可奈何,他们仨都把秦方玉撂在了一边,似乎此人已经死定了一般。
“喂,你们俩!”秦方玉忽然上前一步,笑道,“和当年嵩山派是什么关系?”
“这事,你不配知道!”
秦方玉听雷允青这般作答,也不以为忤,却微笑着望向房梁。他立得笔挺,低沉而略沙哑的嗓音,像在自言自语:
“有那么一个道理,我差不多二十年前已明白了:人可以骗人,刀不会骗人。早年的嵩山,有所谓的嵩阳三杰,这三杰都是一个师傅,就是曾经的嵩山大掌门。这位掌门,别的本事没有,专精于冶炼,他为自己的三位爱徒,各炼了一柄刀,本想挑个好日子,将三柄刀分授三个徒弟。谁知,徒弟觊觎的,不是什么宝刀,而是掌门的宝座,最后,三柄刀他只送出去一把,另外两把,不知流失于何处……
“有点意思,巧了在今天,我会把另两把刀都看全了!”
秦方玉一席话说完,雷允青和雷允海都尴尬不已。两兄弟早年曾在嵩山拜师,虽说未学到什么了不得的功夫,好歹也得了掌门亲炼宝刀一口,算是不枉多年苦熬。
而他们得的这两柄刀,竟让秦方玉看出来了!
“瞄着掌门宝座的那位徒弟,便是嵩阳三杰里的萧朝宗,此人可从来看不上大掌门那点雕虫小技。女娲殿就是萧朝宗自作主张在门派内一手创建,无非是为了和大掌门分庭抗礼。最后,萧朝宗是如愿以偿,当上了掌门,而三杰里另两位只好下山……”
秦方玉顿了顿,他收回望着房梁的目光,哂笑不已:“你们俩是萧朝宗的徒弟?是不是萧朝宗谋到掌门位子,有你俩的功劳,这两把刀,算是萧掌门lùn_gōng行赏的?”
“你,你是哪一年上的嵩山!”雷允海突然问道,他满脸的惊异。
“我说老三啊!你平时江湖事过问得太少,故而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位小兄弟从没上过嵩山,”雷允青笑着代秦方玉答道,“没错吧?嵩山的陈年旧事,你就算是知道得更多也不奇怪,你师傅可是铁万全!说起来,那一晚在秋水月华楼,你师傅就我坐对席,只可惜,他没认出本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