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樱急得只差给李南鹰跪下了。
宗海早已是坐卧不定,抓耳挠腮,恨不能直冲到马行街飞花堂去大干一场!偏偏堂主李南鹰一直不点头,他不点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干啥,你们几个都想干啥子?宗海!我外甥发疯,你们也要跟着一块疯?不就是雷家堡的两个劳什子的天王嘛?还能翻天了!嗯?
“李燕来这臭小子!他纵使打斗不赢,想跑还跑不掉?用得着你们去救?他若是自己不肯跑,那是自找的,活该!
“老夫最好他多逞会儿能!让雷家好好教训一顿,也省得我来管教!今晚上你们谁要纵容他,哪天他指不定怎么变本加厉,要造反了!”
李南鹰话一讲完,便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几个都赶了出去。
宗海颇觉没趣,正待再扯两句,却让他的部下们死活拽走,拉他喝酒去了。魏少陵一路扶着滕樱,他两手紧扣住她滕姐的双肩,即是撑住不让她倒下,也是不使她挣脱。
魏少陵就这么耐心地把滕樱送回她房间,一进了房门,滕樱却好像突然醒转,她转身把魏少陵给推出屋外,接着便扣拢门扉。
魏少陵杵在屋门口好一会儿,他开始觉得冷了,其实他全身都湿着,只是刚才心一直放在别的事上,没留意身上裹着的厚重的湿衣。他想要敲门,可手抬起又放下,他另一只手紧握着滕樱送他的“不弃”,犹豫着,终于回身要走。
只是,他才侧过身来,耳内却隐约传入一丝轻微地摩挲声,这个声音他觉得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
——那是他滕姐的“绿萝”钩从鹿皮套内抽出来的声响!
魏少陵的两脚如灌铅了一般,扎在原地没法动弹。他的脑子一下乱了,冒出了好几个疯狂的想法,他自己都怵,可是,都这么晚了,外头又是大雨连绵不息,滕樱这时候取她惯用的兵刃,她想干什么?!
刚才的片刻,在魏少陵而言,却如同数载之久。
他提了一口气,周身上下的湿衣开始袅袅地冒起白雾,雾气环绕着他,从脚到头,自他的肩背和头顶心不断向上蒸腾……
随着身形一晃,他所立之处,只剩下了一人多高的雾团。
他以疾如风火之势,闪进了滕樱的闺阁。
闺阁之内,滕樱正擦拭她的“绿萝”。
魏少陵手中的“不弃”,其剑柄,如今正抵在滕樱的后腰,连敲了两记。
滕樱回头看了一眼,却也只来得及看这一眼,她便耷拉起双目,昏厥了过去。她闭眼前的那一刻,看到的最后那人,偏是魏少陵。
只可惜,滕樱没有听见,魏少陵在打晕她之前和她说的话。
魏少陵和她说:
“滕姐,安心睡,万事有我。”
※※※
适才飞花堂内外的喊打喊杀,终于平复下来。
最后走出飞花堂的,只有李燕来一人。
他一如既往地孤身一人,只是今夜不再有月影相伴。
李燕来步入暴雨如注的中庭,把一切悲吟、哀鸣、苦嘶,当然还有切齿的咒骂,全都留在了身后,关在了门里。
雨很快把他淋透,他仰面抬头,但觉雨水微涩,略带血腥。他心知,刚才飞花堂内一番乱战,自己虽毫发无伤,损耗亦不小。
这男子在庭院的中央站住了。
名剑“红尘”何辜?让他全无怜惜地拄在地上,如拄了根拐棍。他一手支着剑柄,斜倚长剑,就这么立住不动,像在等着谁。
今夜,他要等的人,不会来,他等来的人,都是要命的。
他忽然笑了,他睁一双金瞳,穿过重重雨帘,注视前方。雨水不断淌进他眼眶,顺着眼角往下流,脸上像挂着数道金色的泪。
前方来人,也来风。
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直吹得连串雨水折转了方向,雨珠在冷风中结为冰晶,冰晶又化作冰刺,漫天的寒光点点,劈头盖脸地卷向他!
李燕来手中长剑消失不见,掌心宛若捧一朵莲花盛放雨中,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疾攻而来的冰雨,持续不断敲打着这朵莲叶,而响声也不绝于耳。终于,冰雨的攻势耗尽,尽数消散于莲瓣之间。
秋水十四式之四——隐叶开莲!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楼上正偷看的,是哪一个?柳师母?哈……行啊,待我一招招地使给你看!”
莲瓣收拢后,那柄“红尘”仍握在他的手。随着他手腕轻抖,剑锋开始高速震颤,簌簌音破风,悲似惊弓鸟,化作游移不定的寒光,直刺前方来人!
秋水十四式之一——孤雁横空。
前方之人侧身急避,而李燕来却剑招再变,剑锋化作数簇,每一簇都挟一朵雨花,对方右侧半身的要穴尽数为锋影所笼罩。
秋水十四式之二——惊鸟投林。
那人索性不避让了,他右身瞬时雨水汇聚,结成了一道冰网!李燕来的剑招之下,冰网粉碎,在四溅的冰晶之中,一柄短快刀突刺而来,随着刀锋的前突,刀长不断暴涨,环绕刀身的雨水尽皆冰结于刀体……
瞬时之间,冰锋已长至李燕来眉心!
李燕来却消失了,不对,不能说是消失,他的身影让此一刀刺中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在暴雨的夜空中,他像是有八个他,立于八方,把来人围在中心,挺剑往下疾刺,剑光如箭,激射向圈中人!
秋水十四式之三——鹤落千影。
圈中那人低吼一声,周天的雨幕,盘旋着环绕起四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