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轩云卓惊骇当场,逐渐回复剑境空灵之心,不仅震惊于身侧这位普通书院学子的先知先觉,更震惊于此时现身厅内与慧空大师对面而立,背对他们的不可一世的人物。
透过二人眼前的缝隙,可以见到与慧空大师相距十步距离之人气宇独尊的背影,他乌发道髻,负手而立,束髻的墨玉儒带长垂至前,独具雅致,一身云布青衫剪裁得体,尤衬伟岸挺拔的轩昂身姿,却不知为何,虽不见其五官样貌,但他看似随意开步一立,已予人山峙渊亭般不世气势,更令人倍感神秘的是他负于身后的双手之中――
执着一枝皎净素洁、清高淡雅的白莲!
白莲代表什么?月晓风茫然不知。
家世显赫的轩云卓自幼耳濡目染,却清楚知道,它代表天下一股非常庞大的阴暗势力――白莲教。
白莲教介乎江湖正邪两道之间,组织繁杂教规森严,武技道统皆自成一派,教众遍布天下,因组织策划暴动屡屡与朝廷发生大规模正面冲突,故而教中上等级别人物身份均隐秘不宣,无人知晓。只知有所谓的“白莲尊主”以及“明暗双尊”,行事诡异武功极高,听闻连邪门地位至高的“圣母”、“邪帝”见了也会礼让三分。
“此人会是谁?”轩云卓尚属首次近距离接触传闻中的白莲教徒,和月晓风一样,他被其人一身神鬼莫测的武道修为所震撼。
正厅内,盘膝静坐的慧空大师慈目慧光迎视对方,容颜不波,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知徐尊主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尊主?”难道是凭天纵之资自行彻悟三清修真之道,排名当今天下七大宗师级绝品高手之列,更是大明朝御批钦犯的榜首人物,江湖中行踪最为诡秘的“白莲尊主”徐鸿儒?
轩云卓震骇非常。
“白莲尊主”徐鸿儒轻笑回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旁门左道与大师禅门正统水火不容,又谈何见教可言?只是本尊路过此地,恰逢盛传已久的‘论道禅会’,按捺不住好奇,想一睹大师风采罢了!”
只听徐鸿儒言语间谈吐得体,音色柔和浑厚,语声不亢不沉不急不缓,和着悠扬顿挫的律调节奏,别有一种惑人心神的亲和力:“素闻禅宗门人历来以明心解惑、普渡众生为己任。本尊一直以来有些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未知大师可否开解一二?”
慧空大师正色道:“白莲教义,源于佛经道典,虽难免断章取义以偏概全,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尊主凭之游说红尘,信众遍布天下,辩才可谓当世无二。想来若连尊主都觉困惑的疑难,定然非常之不简单。尊主不妨说来听听,贫僧尽力而为便是。”
月晓风还是第一次听闻“白莲教”之名,但听慧空大师言下之意,回思古今史藉,他估计此教理应类似于魏晋时期的“弥勒大乘教”,是蛊惑民众别有用心的邪魔外道。他不禁纳闷,因见解立场截然不同,在理论或政治上都是敌对双方的二人,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答辩游戏,这当中又暗藏怎样的玄机呢?
轩云卓则明白这场答辩极似道宗秘传“剑谈”比技,以彼此浸淫半生的心机理学相互对搏,是一场关乎心神意志力的争斗。尽管无法看到白莲尊主的脸面神情,轩云卓仍可从慧空大师与之对视,且未曾有丝毫波动的双目神光中,感觉到二人之间必然已经产生一种――正如方才他、月晓风与慧空大师三人间形成的微妙独特的心神交感。
类似这种修为,在邪道被称之为“摄魂魔功”,而佛门与道宗则分别称为“澄心大法”与“御心玄术”,体用不一,境地相同,皆是武道修为达至神意相通之境的绝品高手方能驾轻就熟的上乘武学。
“白莲尊主”徐鸿儒略作沉思,问道:“佛经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究竟所指何意?请大师示解!”
慧空大师从容答道:
“滚滚红尘,纸醉金迷,到头来不过是浮光掠影虚幻一场;芸芸众生,生老病死,全然不知万般无奈只因所求皆苦!”
“心有所求,yù_wàng使然。是故,心欲之海便为苦海。而以生命有限的时间去寻求人生无穷尽的yù_wàng,无明无觉,即是无边!”
“坠入苦海,心有所觉,迷途知返,即为回头。弃恶扬善,去伪存真,明心见性,此便是岸!”
月晓风深深为之叹服,暗忖:“对于大师如此完备的禅机智慧,无论是大乘经义或是话头机锋都已无可辩之误,不知这尊主该如何反驳?”
徐鸿儒冷哼一声,道:“好一个所求皆苦,明心见性……”
“淡泊持道,方可明心,无欲则刚,始见真性。”
“然而,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当今天下,大奸大恶贪官污吏居庙堂之高,旁门邪道盗贼匪类处江湖之远,更何况满洲鞑虏频犯边关外患连年!”
“而承受这一切恶果的,却是早已因天灾泛滥而致困苦难堪的千千万万无辜百姓。试问,那些平日里寸缕覆身三餐难继的人们有何所求?即便他们愿意回头,又何处是岸?”
“悲天怨命,身残心死,谈何明心?谈何见性?”
“相反,誓言普渡众生而高高在上的佛陀,却对那些终日三拜九叩焚香乞求虔诚若盲的人们说解三世轮回因果循环。难道所谓因果便是逼迫前世债今生还的他们为争一衣一食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