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韩非,与先秦法家圣人同名,不过我和这位爷可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家有个很传统的习俗,所有子孙后代的名字都是祖上定下来的,而且子孙也严格执行,只是家里人丁不旺大部分的名字只能闲置,到了我妈这一代就只剩她跟傻舅舅俩人了,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我爸是入赘的上门女婿。
这个名字并没有让我觉得光彩,在学校中没少被挖苦,自诩幽默的无良老师提问时用的是“请圣人回答下这个问题”。而同学之间更是喊乡土话谐音“悍匪”,如此一来不管你人怎么样,别人一听这音调,先入为主就不把你当好人看了。
我曾经也央求老爸给换个名字,老爸一脸苦笑说这事我管不了,旁边老妈眼睛一瞪,抄家伙追我二里地,为了这事没少挨打,事后她老人家便祭祖告罪。
隔三差五拜祖宗也是我家的常规习俗,这事我一直弄不明白,逢年过节祭拜祖先是后人应该做的,但这年月还有谁家会把漆红的祖宗牌位摆在大堂上,亲戚上门都觉着瘆的慌,关键是我祖先也没出过什么流芳百世的大人物。
曾祖父是个走街串巷卖木偶玩具的手艺人,这行当并不能发家致富,只能勉强混个温饱罢了,令人纳闷的是他老人家还有个臭脾气,木偶玩具也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得到的,要他主动上门推荐才行,后来他年纪大了竟被自己制作的十八个木偶砸到,重伤不治去世,有位友人送上挽联:善泳者溺于水,善战者死于兵。别管挽联本身含义是什么,我倒觉得很像他一生的写照。
祖父起初是个风水先生,也兼职测字算命,只是他并无出家修道的经历,完全无师自通琢磨出来的,十里八乡谁还不知道他的底细,自然极少有生意上门,若不是家里还有几亩粗田,只怕一家老小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可他既不愿出远门忽悠人,也不愿去道门古山镀镀金弄个文凭啥的,当时声名极差,后来他干脆改行做了行脚医生,这个也是无师自通,于是渐渐成了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笑柄。再后来他莫名其妙得了个韩大胆的称号,那一年老家西面的淮河口发生了一件古怪离奇的事情,大雨过后河面突然飘起了一块无字石碑,牛槽大小,血红色,散发着阵阵恶臭,当时很多人前去围观,几个年轻人心生好奇,便摆着乌篷船到河中检查,左右敲打砰砰作响,又用竹竿扫了下石碑水底,确认是飘起无疑。在场之人无不啧啧称奇,故老神鬼传说整出一大堆,一天后石碑自行消失,大伙儿本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几天后前去触碰石碑的四个年轻人同时上吊自杀,这事儿透着诡异,弄得人心惶惶,公家一天来了七次,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几天后那段地儿再次出事,摆渡人连带着几个船客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闹大发了,县里都来了人,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依然是不了了之。
打那以后那段河道隔三差五的出事,十里八乡的人要过河宁愿多绕十几里走陆地,这时我那人生彪悍的祖父终于在家庭争执中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义无反顾的再次改行,做起了摆渡人,还别说从那以后淮河口再也不曾出过事,不过大伙儿也没把功劳记在他的头上,只当他是大胆儿凑了个巧。文革时祖父因早年干过风水先生,被指为宣传封建迷信思想的牛鬼蛇神,几经批斗,伤痕累累的病逝了。
书归正传,我改名无望,也就不在这上面多做斗争,我认为神一样的男人绝不会因为名字而影响他辉煌灿烂的一生,悍匪就悍匪吧,有了心理暗示,我也毫不动摇的向着这方面发展,从小学到高中没少和人干仗,胆大包天恶迹斑斑就不知什么是个怕,学校里提一句悍匪哥,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在我的长相还算清秀,与名声并不相符,这点让我比较满意。
我与老爸的关系从我读初中开始便渐渐变的恶劣,他是公务员苦熬二十年终于升到了正科级,这本是值得庆幸的事,不过他是上门女婿,总觉得身份尴尬。我读高中以后家里就没停止过争吵,结果是妹妹随他改姓陈,而我有老妈撑腰死守本姓依旧悍匪,他对我是横看鼻子竖看眼,怎么瞧怎么不爽,其实我心里也挺瞧不起他,当年是他自愿入赘,老妈与他风风雨雨相伴这么多年,结果有了地位便转了性子。后来我和老妈傻舅舅三人住在了镇子上,他则带着妹妹住到了县里。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一家人总算和和气气的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当晚老妈一脸肃穆的拉着我到大堂给祖宗牌位上香祭拜,我连忙说磕几个头可以,老是祭拜就免了,您老人家还年轻,这份沉甸甸的重任您先担着吧,等您老了再交给我不迟。老妈熬不过,只好作罢,不过接下来神色古怪的交给我一个鼻烟壶似得青铜色铁疙瘩,鸡蛋大小扁圆形,乍一看古朴肃然,似乎有些年头,其上密密麻麻刻画了几十个恶鬼畜生,十分诡异。我说这东西太可怕了,以后给你儿媳做定情信物,指不定把人姑娘家吓坏了。老妈说你这说的什么鬼话,这是你舅舅出事之前从小腿肚里挖出来的,让我交给你,你可要贴身放好了,千万千万不能丢了,更不能送人,否则要出大事。我心说丢河里不一定能泛起个水花,会出什么事,但想到是舅舅给的,只好迟疑着接过挂在了脖子上,这一挂就再也没有离过身。
提到舅舅这个人,我感觉还是有必要说一番,他是个傻子,左腿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