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周围变成空无的白。
“看到了么,那就是世界的真相。”一个声音耳语般地道,“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即使有所谓的同伴,那也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的手段而已。那个叫帝波的,你可是把他当做老大,而他呢,就这样放任你处于这种境地。”
不……不是这样的……
“就连你的父亲都是一样的哦,”那个声音持续不断地钻入他的耳朵,“你都离开家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没有来?凭他的炼金人偶,不是无论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止他吗?”
闭嘴!
“他没有来救你,是因为他已经讨厌你了……不要在自欺欺人了,还记得吗,当他第一次察觉到那件事的时候,眼里的犹豫。”
都说了闭嘴了!
“赛亚拉斯,早点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吧……你的父亲需要的是正常听话的孩子,而不是你这种变异的怪物……根本没有什么羁绊和爱,一切,不过是手段而已。”
少年瞪大眼睛。
“一切,都是假的,”那个声音残忍地继续,“看看这个雇佣兵的表情吧,还是你以为,以你这样的怪物,会有人真正的对你好么?”
少年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地揪紧胸口,心中最大的疑虑被残忍地暴露出来,他捂住耳朵,爆发似地大吼,“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可是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
“赛亚拉斯,”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和坚定,“抱歉,我不该如此对待你的,但是他们在重金悬赏你的命,有了那些钱,我就可以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为什么……
“对不起。”
血液瞬间逆流。
少年猛地捂住头脸,轻微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溢出来,却惨烈得仿佛野兽最后的悲鸣。
果然,他总是被丢下的一个。无论是父母也好,结识的同伴也好……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少年跌坐在地上,衣衫凌乱,笑得声嘶力竭却仍不止歇。而他的气息却猛然死寂下来,如同他的面色般,再也没有一丝少年人的活力与希望。
他放下手,露出一双深深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幽冷眼眸,没有什么能够遮掩溢满其中的,深深的恨意。那样的感情是如此激烈,而表面上却是没有一丝波纹的平静。
即使知道这只不过是赛亚拉斯的幻象,帝波仍旧听到了仿佛什么东西彻底破碎毁坏的声音,它们变成了粉末,再也无法拼凑。
雇佣兵惊恐地倒退着,然而没有用,面前狰狞残忍的白色巨狼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吞噬下来。
“赛亚拉斯——!”
还是晚了一步,帝波没能够握住少年的手,周围迅速变为永远的白色。
然后,痛苦永无止境。
帝波宛如一个幽灵,见证了赛亚拉斯为了生计而在地下擂台上挥洒鲜血,即使被打倒在地,也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直到将对手彻底击败的时期;见证了赛亚拉斯面无表情地在矿井中做着最苦最累的工作,就算被监工找碴,也会沉默着将工作重新做一遍,却依然只能换到很少的钱的时期;也见证了遇到格罗玛什后,赛亚拉斯每天都要训练到天蒙蒙亮,甚至与沙漠中最危险的魔兽搏斗,哪怕汗水与血液沾满了身体,也不被允许停止。
最让帝波印象深刻的是一个黄昏,正常的训练已经结束了很久,可是赛亚拉斯却依然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他不断地快速吟唱着咒语,即使是以帝波的感知,不用心也无法听清他的声音。十几岁的身体远远说不上发育完全,可是他小小的手上就已经有了厚厚的茧,一拳轰下甚至能够粉碎粗粝的巨岩。
他的眼神过于冰冷了。
赛亚拉斯一直以来,都对力量显现出超乎寻常的执着。
即使是完成预定的训练,他也几乎是自虐地对自己进行了训练,本来在天资上就可以被称之为天才,可是他好像仍不满足地追寻着自己的极限,刚才他不停地发动魔法就是为了要耗尽自身的魔力,然后在绝境中谋求突破——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魔力与精神力量在某种程度上是紧密相关的,当魔力耗尽的时候,人也就会疲累非常,而在这个时候能够面不改色地继续进行十次百次的吟唱,可见这个孩子的心智已经坚毅到了什么地步。
在一开始的体术训练的时候,赛亚拉斯甚至好几次都被浑身是血地抬了回来,可是即便是在那样的剧痛里,这个孩子的目光也依然冰冷犀利得像一把尖刀!
……
终于,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帝波抵达了最接近精神世界核心的地方。
熊熊燃烧着大火的木屋,就是一切的缘起之地。
而此刻在这里的不止是帝波,还有以帝波所熟悉的样子出现的赛亚拉斯。只是,后者并没有看到帝波,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残忍的景象吸引住了。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也有死去的一天,所以当那个少年看到消失在火焰中的父亲的时候,直觉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像从一场幻梦中清醒过来,少年低下头来,看到的却是自己满是漆黑粘稠的液体的双手。
干涸的液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紫黑色,犹如诅咒一般地缠绕在手上和身上,仿佛永远也洗不净的,极致的罪恶。
这就是我的……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是他的……孤独与永罚。
“啊啊啊——”凄厉的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