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暖风徐徐。
青山脚下的小村庄一片祥和,耕牛肥壮,织布唧唧,小儿奔跑嬉戏,追逐打闹。一个小儿边跑边叫:“陈冲,还我笛子,别跑!”另一跑在前边的小儿道:“不还,不还。陈皮,你追不上我!”两人直朝山上跑去。
山势起伏,云雾缠绕,当地人称之为“龟山”。山上松树不少,是松鼠常常出没的地方,没有狼狐鹰隼之类,松鼠便更多了,也不怕人,跳跃树间。比松鼠数量更多的是乌龟,山坡山谷中生长着各种山龟和树龟,据说有人曾见过万年成精的大龟。由于“龟”“鬼”同音,许多鬼故事便流传在山下的村庄中,以致村民除了伐树造屋和采集草药外,很少上山。半山腰的土地庙是山上唯一可以住人的地方,香火不旺,久已失修,山下的几十户村民即使逢年过节也很少上山拜祭。
本来这个土地庙长年无人居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人,出入其间,久而久之,这个土地庙竟成了他的家。人们偶尔来此烧一柱香,也曾和他客套两句,他便主人般奉上一杯茶水。
人们问“你从哪里来的?”
他总是答“云游四方,在此落脚。”
“你怎么称呼?”
“我姓王,叫我王国吧。”
于是人们都知道他叫王国,一个很容易记的名字。至于他的年龄,却没人问起,也没有人说的清楚,以前人们总是说他年纪不小了,近来上过山的人却说他年纪定是不大。
这两个孩子直追到半山腰的土地庙前。跑在前边叫陈冲的小儿进了土地庙,发现这里只有两间房,前面是厅,供了尊土地公,后面是小间,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仅供一人居住。他无处可躲,只得反身出门。此时陈皮恰好赶到,一把夺下笛子,挥拳打来,两人扭做一团。
王国斜依在门边看两小儿扭打,身上虽是土布衣裤,浆洗的却十分干净,面上还没有生出胡须,更不见皱纹,瞧模样恐怕连20岁都不足。
两个孩子是亲兄弟,年纪稍大的叫陈冲。终究是哥哥力气大些,再次夺过笛子,起身又跑。陈皮从地上爬起,眼见追不上,拣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向陈冲掷去。石头不偏不倚击中陈冲后脑,鲜血长流,陈冲晃了一晃,一头栽倒在地。陈皮睁大了眼睛楞了,随后“哇”的大哭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陈冲,摇晃他的身子。
哭了一阵,陈皮见陈冲不醒转,伸手一探鼻息,竟真的死了。吓的陈皮掉头就往山下跑去。此时夕阳西下,大地一片金色,陈皮父母正在寻找这两个儿子,见陈皮哭哭啼啼跑来,问道:“你怎么了,身上怎么有血?哪里破了?你哥哥呢?”
陈皮不敢以实相告,急忙说:“我和哥哥在山上玩耍,都从树上摔下来,哥哥伤的很重,躺在山上动不了,我下山来找人去抬他。”
陈氏夫妇心中惊吓,哪还辨别真伪,随着陈皮直奔上山。
土地庙前陈冲的尸体仰面朝天。
夫妇抱起儿子尸体,泪水夺眶而出,相对无言。陈皮心中惴惴,不敢多言。时间在寂寂无声中划过,天边已不剩一丝晚霞,星月无踪,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漆漆黑夜中,突然一个闪电,继而雷声隆隆,倾盆大雨打的树叶哗哗啦啦。借着闪电,夫妇只看见土地庙暂可避雨,把陈冲的尸体移入庙中。
庙早已残破不堪,雨水透过屋瓦一滴一滴把庙堂溅得干一块湿一块。夫妇怕尸体被水淋坏,小心翼翼藏在土地公前的供台下。
黑夜中,屋外的雨声更如鬼哭神号,使得这个没有点灯的土地庙更加阴深了几分。陈皮小孩天性,竟熟睡了。尚醒着的夫妇由于悲伤使他们忘了恐惧,互相安慰了几句,也觉得是命中注定,人力难及,早日安葬为好。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喝杯茶吧!”
夫妇两人吓的僵立着,觉得象被掐着喉咙,一口气竟吸不进去。两人心想:村里传说山上有野鬼,原本将信将疑,今晚一家人都赔进来了。
终究是男人胆子大些,回过头看了一眼,眼前是黑漆一片。恰在此时一个闪电划过,看见一个人笔直站在他们身后,竟没有半分气息,手中端着两杯茶,正朝他们微笑。在闪电的映衬下,惨白的脸似白纸一般。胆子再大三分的男人也承受不住这份场面,何况这个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村民,转过去的头再没有力气转回来,更谈不上拔腿而逃了。
还是这个如鬼一般的人先说话了:“两位莫要惊慌,没有灯油,不点灯了。难得有人在此过夜,不如到我后面小屋坐坐。那里的屋顶我修理过,不漏雨。”
丈夫勉强回过神来,道:“你不是野鬼吧?”
“自然不是,两位想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
“我们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
“是么?”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们说要埋葬小孩的时候出来的。”
“就一直站在我们身后?”
“不,我又去倒了两杯茶水,端出来。”
“我们怎么没有发觉?”
“哦?…..哦,你们那时候太伤心了,没有留意罢了。”
丈夫将信将疑,心却放宽了,想到了王国,又问道:“听村里人说你叫王国?”
“正是在下。”
“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打扰你了。”
“没关系,到后面房间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