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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汉天子
【雒阳】
十二月中旬，东京雒阳已经落起了雪。偌大的雒阳城上空满是白色的飞絮，纷纷杂杂得没有尽数。
十七岁的刘稚裹着厚实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隐匿在未央宫四角的炭炉勉强给大殿带来一丝暖意。直到真正坐上了这世间无二的尊位，刘稚才明白世人为什么如此畏惧却又不曾停下对皇位的奢望。盖因凡人好逸恶劳的本能，以及生而想要凌驾于同类之上的天性。所以人类不断的征服、内斗、厮杀、掠夺，他们觊觎权力，因为权力能让他们高高在上；他们炫耀武力，因为武力能为他们夺取贪慕的一切；他们创造文明；因为文明能赋予他们超脱于物质的精神上的欢愉。
人世间还有谁的权力比帝君更强大，武力比人皇更恐怖，地位比天子更尊崇？
没有！
所以凡人畏惧。
所以枭雄觊觎。
而正是因为他刘稚如今高高在上，大汉朝那些个所谓的栋梁此刻才会向他跪伏在地高呼万岁。
“一个个都说说吧，诸位臣工，今个儿大汉朝又有什么新鲜事。”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衣冠楚楚的臣子。每一个人的神态变幻尽入眼底，犹如神明洞察一切，这种感觉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玄妙了，犹如罂粟般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启禀陛下，扬州牧师司转呈会稽郡尉杨延昭的军报，山越集结万余人马，对我边陲多有骚扰，似有所谋……”
年少的刘稚才继帝王，第一次在庙堂之上朝议，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冗长繁复的回答，无可奈何之下直接出声打断道：“山越人首领是谁？所部在何处集结？与会稽有何干系？”
离刘稚最近的几位文武大臣面面相窥。先帝去得突然，原本还在馆舍接受太傅教导的刘稚匆忙受命登基，这位不曾入过庙堂的少年天子行事态度迥异于先帝，以至于满朝文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地图呢？介怀，上地图，把地图挂在朕的前面，朕要知道山越蛮子想要干嘛。”
随侍的黄门侍郎傅人心连忙叫人找来地图，匆匆忙忙的摊在了刘稚的面前。
“山越不过万余蛮夷，又不比我大汉甲坚刃利，如何敢对我大汉的州郡有想法？事出必然有因，众位臣工有什么看法？”
刘稚一脸怪异的审视着地图，大汉自太祖起兵，崛起于草莽，至先帝统一中原十二国，乱战结束已有五十年，这五十年来休养生息，国力逐渐趋于鼎盛，这举国之积淀看不是区区山越可以撼动的，他实在是想不通山越人的意图。
满朝的大臣瞬间沉默。
没人知道山越人是怎么想的。大汉自太祖传承至今，已是三代，如今开国太祖和先帝虽然相继驾崩而去，但于大汉朝的国力无碍，山越者之于大汉，称为蝼蚁也不过分。
看着满朝文武都漠不作声，刘稚叹了口气，问道：“会稽军力几何？扬州军力几何？”
太尉苏罗立刻上前回到：“会稽约有守军两万，扬州约有守军六万。”
“约有……约有……”刘稚不满的哼了一声，“你添为一国太尉，连地方州郡的守军几何都不清楚，你可是是跟着太祖爷爷打天下的功勋，莫不是老得连人都点不清了！”
满朝文武惊寂。
苏罗如今位列三公，是开国功勋，太祖崛起于草莽时就追随左右。大汉立国之后，先帝以太子之尊北伐燕赵，钦点苏罗为先锋，先帝失陷重围时更是苏罗拼死庇佑，功高莫过于救驾，是以太祖与先帝两代雄主皆对苏罗恩宠有加。苏罗不但名义上兼领五军都督，司职统御京畿五军，实际上也是京畿五军之一的御林军的将主，无论是地位还是权柄都堪称人臣之极，新帝登基第一日居然就挤兑上了苏罗！
苏罗一愣，旋即满脸骇然地跪倒在地：“老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能在未央宫的大殿上站着的人自然不会是傻瓜，甚至可以说是世上最精明的一群人。没人为苏罗求情，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之前视为稚儿的皇帝在向他们展示天子的威严。
金口玉言，世间再无可忤逆者，哪怕他还是个少年。
“起来吧。苏伯是开国功勋，随太祖爷爷打过天下，亦曾经救过我父皇，三代老臣，你这一跪岂不是要朕难堪？说说吧，那扬州和会稽的军务是谁在主持？”
苏罗从地上爬起，半弓着身子答道：“扬州牧原是帝师宗司，前些日子因为年迈而辞官，恰逢陛下登基，故而未报，现由会稽太守兼替。”
“师司受命教授朕时，朕不过七岁，想不到如今却已垂垂老矣，哎……“刘稚微微叹息，“苏伯不必拘谨，说说吧。”
苏罗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皇帝恩威并施，他唯有顺从，身为人臣，忤逆不得，他必须表现出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的权威的恐惧，更何况他与帝师宗司同代，陛下叹息师司垂暮，又何尝不是提点他老迈。
“那会稽郡的太守复姓战歌，单名一个行字，表字莫之，其父战歌楚乃是先帝钦点的奋威将军，太祖命先帝挂帅征蜀时为先帝之前锋，战死川中，先帝念其功绩，任命其子回故乡会稽任太守。”
“先帝三年，银枪杨延昭作乱，莫之与杨延昭交手，三战三胜，杨延昭拜服，归于战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