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老三气炸了肺子。
他像条狗子一样围着坟堆四处挖坑,每当从泥地里拽出一枚尖木桩便跳脚破口大骂。董骐三人见他神情癫狂也慌了手脚,跟着他一起刨掘。老三不停嘴得催促,"快、快、快-----我操你个祖宗,谁他妈丧了良心,毁人祖坟的事也做得出,一共四十九根桃木钉,都给我挖出来,一根也不能留下!"
老三原本是个极爽利的汉子,可惜青年弃道倍受打击后懈怠了自己,混在小小张家洼子里,消沉之下惫懒了许多,连别人的蔑视和白眼都不再费心计较。平日里只管倚仗手里几手道术寻些营生养活妻儿,戏弄一些贪妄呆傻找些乐子,在村里并不招人喜欢。
当然,此人可也有几处禁忌招惹不得。比如,不能说二牛长得跟他不像,又比如,不要当他的面欺负施童和蛋蛋,否则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或同样是个孩子,老三也会当即摔下脸子,闹个不可开交。最后一条,便是师门名声和技艺不容轻贱。这一次发觉居然有人在破坏他平生仅有的杰作,怎能不叫他怒火攻心。
上一次他这么生气还是有一天蛋蛋满脸是血哭着跑回家,老三一见暴跳如雷,假若没有樊王氏阻拦,按老三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把火烧掉全村了事。好在后来发现只是在额头上蹭破了点皮,并且凶手居然是二牛和施童,加之他们两个躲在后山多半宿不敢回家才叫他没了脾气。
老三爬上坟包飞快地扒去顶端浮土,果然见到一根小小的三角旗子插在里面。回头问道:"挖到几根了?"坟包四周三人摸着黑逐一点数后回道:"只找到四十八根,还缺一只没挖到!"老三有些不满,骂骂咧咧滚了下来,查了一遍果真就少一根。沿着周围的土坑一路翻找,黑漆漆的夜色里净是些树枝杂草,搜寻了一圈毫无所获。
按下胸中浮躁,擦擦脸上雨水,老三又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细心查找,当他爬到坟地东侧的时候,发觉一个浅浅的土坑边生着一株细小树苗,测算间隔长短这里应该是有一根,心中一动,用手顺着根部挖将下去,果然抠出了最后一根桃木签,只见那上端竟生长出一根嫩嫩的枝条。老三低头一想,随即长声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是天底下少有的奇穴,七煞连珠这狠招也未必能破得了!"
见那三人都瞪着自己,老三也不解释。指挥他们到墓碑后面挖开墓道。然后一起坐在地上休息,等待墓中腐气散尽。摸出怀中酒壶,老三两口灌了进去,回头对那力气甚大的黑汉说道:"大个子,一会我和你家少爷进到墓里去,你爬到坟堆上,听到胖子喊话,你就把那根旗子拔出来,听明白了没有?"那大汉瓮声瓮气地满口应承。董骐知道他心智有些欠缺,心里并不笃定,又多嘱咐了几句。
老三站起身,来到黑洞洞的墓道边,探头顺风掏了一把,发觉鼻端已无异味。冲董骐和胖子一招手,率先蹲伏下身子走了进去。在黑窄的通道里老三打着火折,借着酒胆向里面摸去。只向斜下走了七步左右,昏黄火光照耀下,前方空间宽广了不少。火光摇曳中看见一口长长的黑红色棺木停放在墓室中央,老三左右扫了一眼,走上去,把棺头两侧摆放的烛火点着,整个墓室登时笼罩在诡异的黄緑光芒之中。身后两人跟脚进来,烛顶焰头弹跳摆动,全室为之摇晃不已。
老三回头做个禁声的手势,三人屏住呼吸围在供桌前一起凝神观瞧。只见高翘的棺头上系有一张宽大的八角蜘蛛网与地面相连,上面竟赫然趴着四只铜钱大小的黑色蜘蛛,各自生有一双怪眼,长长的腿脚上满生黑毛。更叫人吃惊的是从墓室顶上垂下四根妖异的红线,烛光映照下好似透明一般,线头顶端各有一根银针刺进蜘蛛背里。这四个怪异的家伙趴在网上一动也不动,身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尘,也不知是死是活。
董骐心里纳闷,暗想,"在不见天日的墓穴里这些虫子如何能够过活,又是如何进来的呢?"百思不得其解,又见那四只黑蛛前头网上花纹与别处明显不同,好像。。。。。。好像这四个蜘蛛正在网上绣字一样,莫非这些虫豸也识字不成?万分惊疑之下董骐轻轻碰了一下老三,指了指网上奇异的蛛丝纹路。老三揉揉眼睛,也是一愣,上瞄下瞅左右端详,吧嗒吧嗒嘴,说道:"依你三叔肚里这点墨水来看,是这个。。。。。‘富贵绵长‘四个字得上半截。你瞧,这个字宝盖下一个口,第二个口字下面一横。。。。。。"声音在封闭的墓室里听起来十分怪异。说到这里,老三好似忽地想起什么,马脸猛一抽搐,伸手捂住嘴巴。独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再也不敢多言,老三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符,就着烛光展开,确认无误后点着,转身坐在棺头前方,侧仰下身子钻进蛛网下面,用手里纸符烧着后升起的青烟熏烤那四只蜘蛛。董骐和胖子舅舅不明所以,只是提心吊胆地盯着老三一举一动,生怕弄出响动惊扰了他。就见老三手持纸符的手也是微微发抖,想见心里也十分紧张。
在那纸符快要烧到老三手指之际,突然之间,那四只黑蛛猛地怪眼连翻,竟是活了过来,继而指爪乱动,牵扯得那张丝网上下摇晃。老三见状冲那胖子喊了一句"快去告诉大个拔旗―――-"
胖子身子一抖,转身连滚带爬冲出墓道,只听见他在外面嚎了一嗓子,"憨牛,快拔旗――――"
随着叫声一落,墓室里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