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仍在不断地下,乌黑的天空毫无晴天的预兆。
长夜漫漫,雨也漫漫,慢慢落,漫漫流,漫到天涯,漫到海角,漫到这潮湿阴暗的牢房之中。
冰冷的雨水,落入牢房的黑暗中,霎时了无踪迹。灰色而粗糙的砖瓦长满了深绿的苔藓,白色粘稠的蜘蛛网爬满了每一个角落。墙角处传来阵阵窸窣动静,细听之下好似老鼠的吱吱声,灰色的身影在微弱的烛火之下若隐若现,肮脏而糜烂的皮毛散发出刺鼻恶臭。苍蝇满天,到处乱窜。
坚硬而干冷的铁链如蟒蛇般紧紧缠住了一名男子,死死绑住了他的双手,将他吊在那里,由于长时间被吊着,他的双手已经出现了缺血的症状,两只胳膊都已经麻痹了。
他那身均匀而结实的肌肉此时皮开肉绽,横七竖八的各类血红的伤痕遍布全身,伤口附近全是瘀黑的肿块,有的地方血已经不流了,然而堵在伤口那里,伤口也化脓了。而一些新的伤口则好似还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伤口的截面还在慢慢蠕动。
男人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他那头褐色的头发此时散乱不堪,混着血与汗,互联披在了额头上。
这个男人正是塔兹米,他被带到这里之后,就一直被人严刑拷打,仿佛一定要从他口中打听到帝都布防的信息。
塔兹米冷笑不语,他空洞的眼神扫过那些身形庞大的拷问官,扫视过各种各类的冰冷的刑具,发出一声干干的冷笑。
然而他这么一笑,立刻又牵扯得内脏一阵痛苦,一大口鲜血涌出喉咙,喷口而出。他感觉到自己的内脏也已经破损得很厉害了,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支持不到明天。
塔兹米用力地抬起自己的头,他从未感觉过竟有一天,他会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也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如此窝囊地死在这里,遭人侮辱!
什么王侯梦想,什么报仇,此时在他看来,竟变得越发的可笑。他笑他当年的幼稚,笑他当年的无邪。他竟然忘记了,要想爬上顶端,就要学会那些陈腐而阴暗的做法,就要将自己全部献给黑暗。
即使他已经在避开了所有的黑暗,然而等到今日他被人背叛,这种感受却不是一般的难受。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在撕裂,在慢慢地撕裂,在撕裂之中,塔兹米已经忘却了ròu_tǐ上的疼痛。
对比之下,这种皮肉之痛是如此的让人感受轻松,毕竟被欺骗的滋味可是十分不好受的。
塔兹米眯起那双碧绿的眸子,用着空洞地目光盯着眼前慢慢走近的拷问官,拷问官手中拿着一支烙铁,烙铁前端是一片通红,被烧得发烫的烙铁冒着一丝丝的白烟。
那种声音好似恶魔的低语,慢慢向塔兹米靠近。拷问官戴着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然而塔兹米却能清楚地从拷问官的眼中看出一丝笑意。
这些从事着恶魔工作的人,已经在无数次折磨以及侮辱之中,丧失了自我,丧失了人性,人命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玩物而已。
只是塔兹米却笑了,自嘲般笑了。无力感接连涌来,将他本已无力的躯体变得更加瘫软无力,他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了,甚至连动弹手指头都难以做到。
可恶,如果再遇到那臭女人,一定要让他好看!塔兹米内心的彷徨与迷茫似乎慢慢转变成愤恨了,他面部肌肉微微抽动着,嘴角的鲜血一点点涌出,沿着下巴,滴落在潮湿肮脏的地板上。
他费尽自己的力气,勉强动了动口腔中的肌肉,舌头在口腔四处卷动,将口腔内的腥臭全部汇聚一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准了那名正在接近的拷问官,忽然突出一口浓稠的血痰。
血痰恰好吐到了拷问官面具所遮挡不到的空洞上,那名拷问官怒喝一声,脱下了自己的面具,不断揉着自己的眼睛。
塔兹米用干疼的喉咙,发出了一阵嘶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已经记住你的脸了,你们最好将我杀了,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奶奶的,这个臭小子!”另一名拷问官走前一步,一拳打在了塔兹米的肚子那里。塔兹米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一阵翻滚,胆汁苦水似乎翻动不已,阵阵腥臭涌向喉咙,他闷哼一声,露出了勉强的笑。
“呸!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这名拷问官狰狞着眼神,一手抓着塔兹米的头发,紧紧抓了起来,“只不过留下来让你备受折磨,最后生不如死,那倒也是一场好戏!”
塔兹米咬着牙笑道:“你难道不怕我自杀吗?”
那名拷问官狰狞笑道:“如果你能自杀,那你适才明明就有机会,何必拖到现在?”
“呵呵。”塔兹米笑了,笑得很阴森,他内心的灰色地带正慢慢扩大,“对,我还不想死,因为我要活着,活着等到杀了你那一刻!”
那名拷问官闻此脸色一黑,虽然他在监狱中已经听过不少这些恶言恶语,然而最让他愤恨的是对方那双慢慢从空洞变回一种讥讽的双眼。
那不是恶毒,也并非怨恨,而是一种居高临下,杀人仿佛只是捏死蚂蚁般的杀意。拷问官拷问过不少人,见过在这种绝境中各种各样的目光,有绝望,有怨恨,有咒骂,有释然。
然而他却并没有看到过这种目光,透着疯狂和讥讽的杀意!
这种人,拷问官虽然没有见过,然而他却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会在他的拷问下崩溃。既然不会崩溃,那就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