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史若徊寻着琴音望见一处高楼,赤瓦红砖,气派撩人,也不知是真是梦,行上桥阶。
楼中青柱素墙,石板镶花,吊灯点蜡,熏照光明,四周好似魂唤,孩童嬉戏,灵巧悦耳,规仪箫鼓,齐奏动听,群声缭绕,却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再看列列桌上,满满鸡鸭鱼肉,碟碟美酒佳肴,杯中烛光躺,满屋流馋香。史若徊正饥饿难耐,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足珍美味扑嗅诱,望眼欲穿搅流馋,直教人空腹呼唤,真难耐口中唾掀。咬着牙,握紧拳,走遍了楼阁上下,也没寻到半寸人影,便站住脚步,罩起双手,放声高喊:
“有人吗?”
寻声刚落,周遭的魂唤空声戛然而止。史若徊左右望了望,觉得有些失礼,跟着轻声再问:
“有人吗?是何人在此嬉戏?”
四壁寻声回荡漾,却无一语应答。史若徊再看看桌上的美食,心想:这一路奔波,腹中又饿又寒,不如写个字据,先填饱肚子,日后答谢。便走到一张桌前,怀中取出纸笔,简写了由来饥苦,再落上姓名。书罢,挽起双袖,十指张抓,红黄咸淡,舌牙胃吞。自生下,哪受过这样的摧残惊乏?哪吃过这般的鱼果鲜鸭?饿狼绕舌灌,饥虎磨齿洒。正吃地快活,见桌上碟盘闪光,杯器流金,再仔细一看,尽是真金白银打造。惊言:
“这荒山烂庙旁,难道又遇到山贼?”
慌忙起身,衣袖里收了些鸡鸭热饼,留下据条,准备回去。离了高楼,行出桥阶,往湖旁一看,灯台取月,烛光照面,灯下竟坐着一位姑娘,手中抚琴,渺渺弦音,掀波碎镜。史若徊见了,赶忙将衣袖里的食物倒进丛中,又觉得不对劲,回头望望高楼,再看看湖灯,想想来龙去脉,缓步朝姑娘走去,寻思:
“之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
抚琴的姑娘面湖而坐,盘发酥肩。史若徊走近,约三四步的样子,作辑而礼,道:
“深夜打搅,多有不便,我刚刚未……”
姑娘止住琴音,打断书生话语,言:“没什么,只是你惊吓了楼中玩闹的孩子们。”
“我一时糊涂,才喊叫的。失礼了。”
“没关系,你过来。”
史若徊听了,有些纳闷,正想问,姑娘又说:
“夜深了,秋风又冷,你看我穿了些什么?”
史若徊借着烛光远眺,姑娘一件朴素的布衣裹身,肩上薄纱盖着,隐隐约约相出肉色,青带腰娆,却再也不敢往下看,双目躲开烛光,不言不语。姑娘微微唇樱,语:
“公子,公子,你听,这树叶‘沙沙沙沙’地响,湖中暗影摇摇曳曳地晃。我有些害怕,你扶我进楼里,明亮暖和,好吗?”
史若徊听了,望望那姑娘,心里紧紧地慌,脑子一片片白,就傻呆呆地走将上去。姑娘见人来了,起身相迎,低着头,刚转过身,还未看史若徊的脸,就见他满衣的血渍,不觉一惊,躲到灯台后面。
史若徊见状,赶紧脱下外衣,言:
“姑娘不要怕,这血是一位受伤朋友的,我与他一路同来,并非歹人。”
话刚落,借着烛光,才看清姑娘容貌,真是稀世绝伦,不禁迷失了眼:
眉眼唇指梦中来,一入红尘鬼魅胎。
烛台遮掩非羞涩,怕把天王摄魂来。
姑娘见书生打扮的小伙子,那样傻痴痴地盯着自己,冉冉有些害羞,也仔细打量了一眼,谁知:
无处挂悸惊鸿面,未了云远她心缘。
知己长在肝肠处,心上闪于刹那间。
眉目清秀诗书礼,神采儒雅菊竹兰。
落在财色俗世中,烟火人间不释徊。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妙龄芳裘,双双借着烛光,你盯我,我看你,情许默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姑娘回神一惊,呀:
“你有个一路同行的伙伴?”
史若徊还了魂,道:“对啊。”
“他人在那?”
“在寺前的禅房里睡着。”
姑娘急着再问:“他怎么没来?”
“我是寻着琴声来的,他有伤,睡得沉。”
姑娘听罢,低头一想,急步走到史若徊面前,贴近了,说:“糟了!糟了!快带我去看他。”
话音刚落,湖远处响起踏马驰铃之声,再看,一列人马暗中点水走湖而来,鸣锣开音,唢呐锋利。当头一个黑脸矮子,破烂衣帽,肩扛一面大白帆;旁边一个白面高个,织锦戴袍,身插四扇小黄旗。两人引着一位骑高马,着奠服,捧纸篓的妇人。那妇人一边哭,一边将篮中冥纸随风扬洒,絮满湖天。后面五六个夜叉模样,青面獠牙,藤叶遮身,扛着一顶沾满白花的无篷大轿,摆步摇晃,左颠右倒。轿子两旁,各一列队伍,每十余人,红衣红帽,持着长杆白灯,低头照路而随。
姑娘见了,赶忙吹灭烛台,拉住史若徊,轻声言:“快趴下。”
两人便依着身子,趴在湖旁观望。史若徊那见过这等月夜走湖的鬼事,轻声问:
“那些是鬼?”
“嘘,是鬼差。他们耳朵很灵。”
鬼差一路摇摇曳曳,穿湖而去。
姑娘轻声道:“幸好没被看到。”
史若徊回头借着幽幽月光,望着面前的姑娘: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姑娘看着前面,说:“你等一等。”
少时,那路鬼差敲锣打鼓又折路回来,行得稍近时,姑娘轻声问:
“公子,你看轿中之人,是不是你的同路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