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片雾气中愣愣地盯着韩匡的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但谁都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
当年日军的一零五榴弹跟一五零重炮在南京外的阵地上犁地一样来回四五遍,我所在连队活下来的被炸疯了二十八个,包括一直以来我认为脑子像铁一样坚硬的那个山东大汉——他是我们连长。而我,自认为不怎么坚强的一个人则像正常人一样地活了下来,然后,我从一个上等兵成了中士。
缅甸国,我跟着主力军溃败很万幸地没掉队死在丛林中,当时我庆幸的是幸亏没跟着杜长官从野人山过境;接着我进了一支无论怎么看都是送死的一支敢死队,从扎进林子的一百多人到最后回国仅剩的十几口子,我又活了下来。
从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你是聪明人,你能活下来,你胆子很大,不怕死的才能活下来。
然后,日本人投降,我进了这支队伍做了七个月的中尉副连长,再然后,我站在雾中读者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我又对自己说。
我他妈的能活!绝对能活下来!
如果有人想听我的实话,我会说——我这次真是他妈的怕死!
炸我的日本炮弹在没造出来时候,他们投降了;打我的红色枪口还没瞄准,我的长官们已经带着美国人的支援给轰掉了......可这次怎么办?!
“连副,连副!”看起来我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决定,但实际上就四个字——我吓傻了
胡二顺拉了拉我,直接把我拉回了这片雾气和尸体的中间。
“怎......怎么办,连副?”胡二顺一旁的一个兵磕巴着问我。
我看了看他,哆嗦并且毫不掩饰的惊恐,一双眼毫无安全感地四处张望,我看向其他人,除了刘宝登正闭着眼用鼻子嗅着什么,连胡二顺都是满脸冷汗,浑身不停地抖动。
他们都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因为我看起来还算是一个比较可靠的长官,至少是此时此地军衔最高的指挥官。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越是要命的时候越他妈的不能乱,乱则生变,变则出险。
我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的雾气被吸进鼻腔竟然隐隐有一丝的异香?而当我再仔细呼吸,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入鼻的还是一片湿冷的白雾。
刘宝登还站在韩匡的尸体前,这时候已经睁开眼,像只猎鹰一样警惕地眯缝着双眼看向前方的雾气中。
“让我想想。”我冲他们挥了挥手,示意警戒。
自从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以来,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仿佛从哪里开始我们像是与世隔绝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是从进入雾气开始?或者是进入庄子里?
我拼命地呼吸,呛人的雾气吸进肺中,让我已经混乱惊悚的脑子渐渐地冷静下来,再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我站在原地仔细地梳理着脑子里的这些情景和过程,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看看到底哪里不对劲:还没进镇子,从雾里冲出来示警的人到底是谁?是前排的侦察兵还是别的人?如果是,那么其他人呢?我带人追连长他们进去时,地上和周围完全任何血迹或尸体,并且在我们进去前所听到的枪声就在镇子口,可我们完全没看到任何开火或者打斗的痕迹,地上连颗弹壳都没有——要知道我们听到的是美式汤普森冲锋枪,而且开火时间很长,按理说至少应该有弹夹或者弹壳什么的!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又冲出来对我们示警?还有,雾中又是什么东西抓走了他?在我们来之前,团部的联络官已经介绍过,这个镇子一个月前还正常和别的村镇来往,而且据他们对外人讲日本人只是缩在依山而建的那个工事附近,根本不祸害中国百姓,那么镇子里近千口子活人去哪儿了?被日本人杀了?那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是投降前的疯狂?还是有什么秘密令他们杀人灭口?或者是抓去做苦工?壮劳力可以解释,那么老弱妇孺呢?再说,在我师接管栆城前附近驻扎着四五个日军联队,他们完全不需要再做任何战事工备,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睁开眼看向刘宝登,发现他也正盯着我,眉毛简直皱得快要掉下来一样,显然,他也正怀疑着什么:刘宝登是老兵,军龄比我还老的老兵,并且一向以身手不凡和心思缜密在我们当中出名,即使只是个上士,但我们这些军官也乐于跟他讨论和交往。
见我望着他,他则冲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越来越浓的雾气正向着我们围拢,其他人都浑身恨不得再多长几只眼来的端着枪警惕着雾气当中未知的危险,周身可见度由百十米急剧缩近,到现在已经不足二三十米的距离,这更加让我们恐惧:凌晨六点我们才深入雾气当中寻找镇子,而从追进雾中到现在最多不过四五个钟头的时间,再不济也至少是正午时分,而现在哪里还看得到一丝阳光的影子?!这该死的雾气竟然有违我们一贯的尝试,天色越亮反而越浓,而且看来会更加危险和致命!
我这人阵发性的冷静和焦躁,经常事后才想起来到底该怎么做,就属于那种事后诸葛亮,困帅马后炮的那种性子。看着这越来越浓的雾气,我不由又焦虑起来,脑子中继续思索着刚刚的疑问和疑点:在镇子的那个院子中看到的那群日本兵和数不清的狼毒蛛,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那个日本兵在我上墙观察时还活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