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烈与欧阳哲对望一眼，欧阳哲微笑点头。
“老夫早年流落世间，幸遇太清宫玄冥真人云游天下，将我带上山，收为亲传弟子，悉心教导，如今想起来，历历在目啊。”欧阳烈难得收起了急躁，盯着静微沉声缓缓说道。
静微震惊，他想到欧阳家可能和本门有关系，但没想到这洛州都督欧阳烈，竟也是太清门人不说，而且还是玄冥师叔的徒弟，自己的师兄。
静微心中五味杂陈，深深吸口气，说：“小道静微，清玄真人座下第三弟子，见过师兄。”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掌门师伯的弟子，好好，早几年前听说掌门师伯破例收徒，没想到就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师伯眼光真是不错，哈哈哈……”
静微看欧阳烈神态，颇有强笑之意，忍不住一阵心酸，叫了一声：“师兄……”
“哦，呵呵……我没事，门派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师尊，掌门和各位长老为护道身死，当为他们最期望的归宿吧……对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之所，走了走了。”欧阳烈摆摆手，也不骑马，双手背在身后，先走了。
欧阳烈嘴上不说，但静微也能看出这位老人心里的痛苦。他一向如老松般挺直的脊梁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弯曲，步履也似乎有些随意，背在身后的双手，肩头散落的白发，夜色中冰冷的风卷起的落叶和火把照耀下的跳动的黑暗，这背影竟是有些凄凉。
欧阳哲和欧阳飞怔怔地看着，老爷子的这副模样他们也从没见过。数月前太清宫被灭的消息传来，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早上，下午便似往常一般处理军务，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暴怒。
欧阳哲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命军士们举着火把跟上，自己也和欧阳飞带着静微紧随其后。
洛州都督府。
“这么说，当时北夷围山，你是在清玄……呃……掌门的帮助下逃了出来，那有多少弟子离开金霞山？”
行至府内正堂，几人坐定，听着静微的叙述，欧阳飞首先忍不住问了起来。说到清玄真人时，欧阳飞一滞，一时有些算不清楚辈分，便以“清玄掌门”称呼。
“这我倒是不知，当时我应该是通过后山传送阵逃出的，师父他……”静微一提起清玄真人，饶是他心志坚定，但仍是哽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欧阳哲沉默片刻，道：“当时金霞战况，我等并未在场，但据刚才静微所说，敌强我弱之势显而易见。此当然不可力敌，但金霞为正道圣地，却也不可轻言撤离。即使撤离，掌门及众长老为天下正道领袖，更为北夷宿敌，太过显眼，天下虽大，却也无处可去。这几乎……唉……”
欧阳哲声音低沉平和，分析丝丝入扣，静微只觉得心中一紧，刚要催促，欧阳飞已经抢在前头：“几乎什么，说啊老爹，快说啊……”
“几乎是个死局，我想门派前辈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的。”声音依旧平和，但更加了一丝沉重。他顿了顿，又说：“但这还有一丝遗憾，那就是北夷大军围山，导致弟子们的逃生变得艰难，道行低的冲不出包围，道行高一点的又要助战，此次惨祸，逃生的弟子应该是少之又少……”
静微越听，心中的狂澜越是激烈，呼吸也是越来越粗重，一个心神不稳，“啪”地将手中的茶杯捏成了碎片。
正堂一片寂静，自从落座就一直默默坐在椅子上的欧阳烈也是抬起了头，望向静微。
静微也被这一声脆响惊醒，他深深吸气，平复激荡的道心。五千言心法运转，精纯修为随心而起，汩汩流淌，中正平和的气息散发而出，充斥在房间之中，令人心神一清。
“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清玄师伯的传人，小小年纪便心境冲淡，内息深厚，将来一定能发扬我道家门庭，哈哈哈哈哈……”欧阳烈眼中泛起光芒，面色发红，激动地站起，又回到了那个豪迈老头的状态，仿佛静微的心境修为令他颇为欣慰。
欧阳飞本来要跳起来习惯性地抢话说，但看到老爷子这一扫沉默地模样，犹豫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松了一口气般地又坐了回去，看来他口中叫着的“老头儿”在他心中也极为重要。
欧阳烈笑完，却没听到没完没了的聒噪，老爷子不习惯了，望向欧阳飞，一脸惊讶。
静微哭笑不得，只得先向欧阳烈欠欠身，算是回应，又对欧阳哲说：“还请您继续说。”
欧阳哲赞赏地看了静微一眼，也不再说这次金霞山的大战，他拂袖站起，行至正堂门口，望向深蓝的夜空，悠悠言道：“近半个甲子，我中原日渐羸弱，吏治腐败，兵甲不备，我观星象，竟发现国运渐衰。反观北夷，渐渐蚕食周边部落，日渐强大，此战，可以说无可避免。如今北夷铁蹄踏入中原，京城沦陷，洛州以北再无坚城，北夷魔修也趁此劫数而来，意在毁我中原修真道统，并广传魔族教派，以断正道之源。如此形势，确实极为危急。”
静微点头，他早在金霞山上时就看得出帝星暗弱，知道欧阳哲说的国运之事并未有误，便说：“京城陷落，皇帝下落不明，正应此象。”
“嗯？”欧阳哲从天际收回目光，有些惊讶地望向静微，欧阳飞却没这么稳重，早就嚷嚷开了：“皇上下落不明？你这消息从哪来的啊？皇上如今在苏杭之地，已立新都了，小道士消息有些闭塞啊，不过也难怪……”欧阳飞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