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该我问你吧？”贺兰伊语气冷冷的，对司马婧如，她着实没什么好感，所以只向贵妃行了一个常礼，便跪坐下来继续抄写佛经，但如今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了些，倒不是因为紧张，只是不习惯罢了。
司马婧如对于她的冷淡也不恼，笑得愈发甜美了：“太子妃抄的是什么经？”说着，便抬起染了鲜红蔻丹的手伸向寒枝收好的那叠抄好的佛经，贺兰伊瞥见之后正要抬手去阻止，却被前者快速地扯过，接着，雪白的纸片便在她手下洋洋洒洒地飘散开去，落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字迹慢慢晕染开来。
“哟，真是对不住，我手滑了！”司马婧如一脸的愧疚，那无措至极的模样，仿佛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你……”贺兰伊气结，却也来不及和她生气，只是蹲下身快速地去抢救那些尚还没被浸湿的宣纸，此时，又听得宁贵妃吩咐道，“你们一个个都傻了吗？还不赶紧帮太子妃的忙！”
随着一连串唯唯诺诺的应答声，贺兰伊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见眼前无数人影晃动，一双双脚纷纷从面前散落在地的宣纸上踏过，那些宫人明着去捡，实则踩烂的比捡起来的要多得多了，那些原本还可抢救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将其踏得脏污不堪，成了一堆乱泥。
贺兰伊蹲在地上，握紧手中仅存的几张佛经，平静的眸中黑沉得如这阴云密布的天空。
众人只见她静默了一瞬，便一声不吭，沉默而缓慢地将地上那些破碎脏污的纸一片一片捡起来，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被污水浸湿尚不自知，那葱根般的手指不厌其烦地将污浊不堪的纸张清理开来，动作机械却十分认真。
突然，贺兰伊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缓缓抬眼，顺着那只结实的大手慢慢往上看去，玄色的袖袍、弧线优美的下巴、矜持轻抿着的红唇、深邃诡谲的双眸，却是那个此时最让她心颤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沈沉黔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明显瘦削了不少的脸庞显出几分憔悴，只那双眸亮得惊人，像是蕴藏了无数能量却又一片死寂的火山口，那样的神情教她看不明白。
宁贵妃和司马婧如明显呆愣在了原地，此时才反应过来，宁贵妃颇为不满他的无礼，冷声道：“呵，原来沈中郎的眼睛里只有太子妃呢！”
显然，成亲当日的风波早已在安定城内传开，所以宁贵妃此时如此一说，大有嘲讽之意。
沈沉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慌不忙地朝着宁贵妃行了一礼，冷声道：“臣巡视至此，恰巧看了一幕好戏，倒是要多谢宁贵妃了。”
众人都还没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他转身离开，厚重的军靴溅起无数泥点，泼墨般落在了低着头满脸苍白的贺兰伊脸上，一点一点，冰冰凉凉，比此时头顶的春雨要厚重多了。
她呆滞地抬手拭了拭泥点，却听到他冷笑一声，朗声道：“原来这就是太子妃所要的生活，还真是……特别！”
脚步声渐渐远了，宁贵妃和司马婧如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耳边回响着的始终是沈沉黔那讽笑的声音。
眼眶突然有些酸，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一阵刺痛，垂眸一看，才发觉手背上全是泥污，也难怪呢。
自己造的孽，疼痛当然要自己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