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鲤便上朝去了,贺子藏与朱书媱两人留在沈府,焦急地等待着沈鲤的消息。
一直到午饭时分,沈鲤方才回到沈府,回来后便愁眉不展,似乎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而朱书媱一心想着要进宫去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王姑姑”,拉着贺子藏便跑到沈鲤的面前,见沈鲤立在屋子里,脱口问道:“沈大人,我们何时进宫啊?”
见朱书媱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收起愁容,露出微笑,说道:“哦,我已经奏明圣上,你们明日便可以进宫探亲了。”
朱书媱一听不禁鹊起,说道:“那太好了。”
人在欢欣喜悦的时候是很容易忽略别人的情感变化的,其实,属于每个人的世界都是同等大小的,当你把自己占据的那一部分放大的时候,关于别人的那一部分就会变小。
然而,细心的贺子藏却察觉到了沈鲤沉郁的心情状态,他向前一步,朗声问道:“今日,我见大人上朝回府之后,便一直愁眉不展,莫非朝廷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沈鲤轻轻叹惜了一声,目光里布满了一丝沉重的思虑,望着窗外,继而,又将目光收回,凝视着贺子藏,说道:“唉,贺少侠真是心明如镜啊,今日老夫上朝确实遇到了一件事态十分严重的事情。”
听沈鲤这么一说,贺子藏与朱书媱心中大奇,两人的目光一齐投向沈鲤,朱书媱竟首先开口问道:“什么事情呀?”
沈鲤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两位有所不知,几个日朝堂之上,确实发生一件怪事,时隔六年,当年的妖书重现朝堂,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朱书媱一听更觉得迷惑了,问道:“这妖书究竟是什么呀?”
沈鲤接着道:“昨日清晨,内阁大学士朱赓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份题为《续忧危竑议》的揭帖,文中指责郑贵妃意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不仅朱大人收到了这份蹊跷文章,之前一夜,已经在京师广为散布,上至宫门,下至街巷,到处都有。
《续忧危竑议》假托‘郑福成’为问答。所谓‘郑福成’,意即郑贵妃之子福王朱常洵当成。书中说:皇上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用朱赓大人为内阁大臣,是因“赓”与“更”同音,寓更易之意。
此书大概只有三百来字,但内容却尽是祸国殃民、扰乱朝纲的妖言,在京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以此书“词极诡妄”,故世人皆称其为‘妖书’。如此蹊跷文章,震惊朝野,大雪之夜投递,却不见足迹,来无影去无踪。真是居心叵测,可怖至极啊!”
沈鲤在讲述此事之时,面带憎色,痛恨至极。原来这妖书案,在六年前出现过一次,当时是万历十八年,著名大儒吕坤担任山西按察使,在职期间,他采辑了历史上贤妇烈女的事迹,著成《闺范图说》一书。
当时宦官陈矩出宫时看到了这本书,便买了一本带回宫中。不料,郑贵妃看到之后,想借此书来抬高自己的地位,于是命人增补了十二人,以汉明德皇后开篇,郑贵妃本人终篇,并亲自加作了一篇序文。
之后,郑贵妃指使伯父郑承恩及兄弟郑国泰重新刊刻了新版的《闺范图说》。实际上,尽管第二版的《闺范图说》与第一版有许多相同之处,但出书人的初衷却有本质的区别,但逐渐有人开始将两版书混为一谈。
万历二十六年五月,担任刑部侍郎的吕坤上《天下安危疏》(《忧危疏》),请明神宗节省费用,停止横征暴敛,以安定天下。
然而,吏科给事中戴士衡借此事大作文章,上疏弹劾吕坤,说他先写了一本《闺范图说》,然后又上《安危疏》,是“机深志险,包藏祸心”,“潜进《闺范图说》,结纳宫闱”,逢迎郑贵妃。
吕坤平白无故地蒙受了不白之冤,立即上疏为自己辩护,说:“先是,万历十八年臣为按察使时,刻《闺范》四册,明女教也。后来翻刻渐多,流布渐广,臣安敢逆知其传之所必至哉?……伏乞皇上洞察缘因《闺范图说》之刻果否由臣假托,仍乞敕下九卿科道将臣所刻《闺范》与(郑)承恩所刻《闺范图说》一一检查,有无包藏祸心?”
吕坤确实比较冤枉,他原来的书被人改头换面,本来就与他无关,而还说他自己偷偷送进宫里,企图“结纳宫闱”,更是莫名其妙的罪名。因为整个事情牵涉到郑贵妃,明神宗装聋作哑,没有理睬。
不料平地再起风云,一个自称“燕山朱东吉”的人专门为《闺范图说》写了一篇跋文,名字叫《忧危竑议》,以传单的形式在京师广为流传。
“朱东吉”的意思是朱家天子的东宫太子一定太吉。“忧危竑议”四字的意思是:在吕坤所上的《忧危疏》的基础上竑大其说,因为《忧危疏》中没有提到立太子的问题。
文中采用问答体形式,专门议论历代嫡庶废立事件,影射“国本”问题,大概意思是说,《闺范图说》中首载汉明德马后,马后由贵人进中宫,吕坤此意其实是想讨好郑贵妃,而郑贵妃重刊此书,实质上是为自己的儿子夺取太子位埋下的伏笔。
又说:吕坤疏言天下忧危,无事不言,惟独不及立皇太子事,用意不言自明。又称吕坤与外戚郑承恩、户部侍郎张养蒙,山西巡抚魏允贞等九人结党,依附郑贵妃。
此文一出,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不明所以,纷纷责怪书的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