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凌凌?”陈瑾沙哑的嗓音带着泣声在萧凌的耳边响起。
她吃力地睁开眼,光线一下子刺入她瞳孔,似乎在灼烧她的角膜。
“妈……妈……”萧凌被自己刮沙一样的声音吓住,喉咙干涩地如同布满了铁锈,每一个发音都拉扯着。
陈瑾看着她,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激动地对萧凌说,“是妈妈,妈妈在这里。”
萧凌点了点头,向她吃力地咧嘴笑了笑,陈瑾的泪水更汹涌了。
她的丈夫死在他人枪下,难道她的女儿也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吗?上天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在知道萧凌出事的时候,她如同去了半条命,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医生,我去叫医生,”旁边沈弥也从座椅上惊跳起来,跑出门外。
萧凌半阖了眼,等瞳仁适应了光亮之后眼帘缓缓打开,她转了转眼珠,看着周围的景象。
她的头顶是一大堆仪器和细管,床单被褥是干净的白色,周围也都是白色。
“凌凌,”门口安轶的身影也出现了,他急切地大步走到她床前,心焦关切地打量着她的面色。
“没事了,凌凌,”良久后,他终于闭了闭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手掌还带着些颤抖地抚过她头顶,“你只是左腿被枪弹擦过,没有事了,没有事了。”
萧凌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张了张口,又翕合上。
“想说什么?”他俯下来。
“我……身上……女人……”萧凌眼角微红,忍住喉咙里的灼烫,吃力却又坚持地问道。
“凌凌,”安轶的目光一下子哀默下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
萧凌的目光死死锁着安轶的黑瞳,“哪……”
“凌凌快好起来,”安轶避开她的眼睛,为她掖了掖被角。
萧凌机械地转动着脸,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没有血,没有粘稠的湿重感,没有混乱的脚步声,没有尖叫和哭号……
妈妈在,沈弥哥哥在,小轶哥哥也在,她也活下来了。
可是那个原本可以抛开她独自逃走的女人,却再也无法从那片血泊里起身……
还有那些被踩踏的人,被抛弃的孩子……
枪声!
萧凌突然眼神涣散,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她的心如同一个枯井,干涸得流不出泪水来,只能沙哑又惊恐地喃喃重复着“死……血……”
“镇静剂!”一个白衣大褂的医生大步跨过来,几个护士立刻上前按住了萧凌的手脚。
“枪!”萧凌身体某一处痛得厉害,她惊声尖叫着,想要摆脱护士的桎梏。
“快点,”那个医生从护士手中拿过针筒,在护士的辅助下将针尖插入了萧凌的手臂。
慢慢地,萧凌挣扎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她的眼睛也浮上一层迷蒙的神色,阖眼睡去。
陈瑾看着萧凌入睡安谧的模样,强撑着走到在她的床前,眼光投向她被白色绷带包扎的左腿,猛地瘫软下身子,满眼苍凉。
“干妈,”安轶立刻扶住了她。
沈弥也上前两步,担忧地望向两个人。
“小轶……”陈瑾原本挽起的头发凌乱地垂下几缕,她抓住安轶的手,苦泪纵横、目光哀切,“凌凌她……”
“您不要自己吓自己,”安轶立刻言语坚定地对她说,深深藏住眼底的颤抖与心痛,“凌凌只是受了惊吓,过段时间慢慢调理过来就好了。”
“是吗?”陈瑾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她攀着安轶的手臂,满怀希望地问。
“是的,您相信我,”安轶将她扶起来,“过几天就好了,凌凌是个坚强的姑娘,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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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再一次醒来时,窗帘只透过了路灯昏暗的光,房间里安静又清冷。
陈瑾因为之前自萧凌入院起连续两夜不眠不休被安轶劝去休息,今夜是安轶为她守夜。
“凌凌,”安轶柔声地唤她,“醒了?”
萧凌的眼瞳动了动,看着他。
“要不要喝水?”安轶眼光抚过她干至起皮的嘴唇,轻声问道。
萧凌的嗓子还如之前那般如有团火在灼烧着,于是她点了点头。
安轶送着吸管到她唇边,甘甜的清水一下子洗去了她口腔里的苦涩,也消下喉咙里的灼热。
“小轶……哥哥,”她的眼睛逐渐清亮起来,“妈妈……呢?”
“她这几天一直没合眼,害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我不容易劝动她去睡一会儿,”安轶拿起一张纸巾,温柔地为她擦拭嘴边。
“我的腿……”萧凌还记得自己那时的疼痛,回忆起来心脏都抽疼着。
“没有事,”安轶对她说,“没有伤到骨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被子弹外壳灼伤,伤痕会慢慢愈合,你的左臂因为踩踏有三处骨裂,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萧凌悲哀地闭上眼睛,她是藏在别人的尸体后面得救的,如果没有那个女人,那颗子弹会直接贯穿她的腹脏!
那些恐怖的回忆再次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她的牙齿颤抖起来,磕在一起。
“凌凌,看着我,”安轶将纸巾放在床头一个桌子上,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萧凌的眼睛。
萧凌慢慢打开眼帘,眼中依旧是扭曲的痛苦。
“你活下来了,”安轶的手拂开她颊边的耳发,“只要你好好的,我……和干妈愿意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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