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门前，方浩虽然还绷着脸，但自觉地给于婧解了门锁。于婧正要下车，忽然想起那笔钱的事，于是又关好门坐了回去。
“干嘛？”方浩硬邦邦地说。
于婧开门见山：“那笔钱是你塞的吧。”
方浩看起来迷惑不已：“什么钱？”
“就是你塞我家门底下那四千块钱。”
“不对啊，明明是五……”方浩猛地噤声，嘴巴还嘟着，眉毛慢慢耷拉下来，在于婧面前彻底泄了气。
于婧无语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该说他老实还是蠢。“你在这里等我，我把钱给你拿下来你再上去，不听话我就直接拿给你妈。”于婧撂下话就上楼拿钱，想来他也不敢走。
将五千块钱用一张报纸包好，下楼拉开方浩那边的车门，他正一下一下用脑袋磕着方向盘，于婧忍俊不禁，用手中那叠钱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方浩一惊，一脑袋磕在鸣笛上，喇叭声一顿高鸣，吓得于婧甩手将钱丢在他身上。
两人都傻了一会儿，于婧担心地往楼上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肃起脸看向方浩，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要真有需要，我再跟你借行吗？”
方浩满不在乎地嘀咕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不需要啊。”
“方浩！”于婧忍不住压低声音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有手有脚养得活自己和小昭。”
方浩双手捏着方向盘，捏紧，放松，再捏紧……原本红润的手背显得有些苍白。包着报纸的人民币从他腿上滑到了座椅下面，露出一抹红。他盯着那叠钱，突然觉得它是这样面目可憎。
于婧情绪低落地回到房间，外衣也没脱就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面，似乎只有被窝这样小小黑黑的空间才是最安全的。她知道她和方浩的差距有多大，如果她再拿他的钱……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小的时候，嫌他跟在身后烦。因为基数小，三岁之差就显得巨大，觉得自己长大了而他还是幼稚的小孩。她情窦初开，陷入了大自己很多的男人的宠爱，更显得稚嫩的方浩微不足道。之后她的秘密曝光，他的痛苦、不解和怨恨她看在眼里，竟心痛地无以复加。在她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又忍着情绪，屡次帮忙……
和方浩之间……已经不是爱情或友情能概括的了。她说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他们不可能了。无数的可能都被她亲手扼杀，终止在永恒的面目全非。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是看不起她的……
冬夜很长，很冷，于婧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找个人依靠的渴望，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王十满。
于立昭的寒假初期就是吃吃睡睡，过得跟猪一样，后面几天帮着于婧做手工，小姑娘手脚伶俐，速度比其他人都来得快，于婧能多挣不少。
正月里，于婧和梁柱又见过一面。再次见面，于婧的心态已经有所不同，态度一和顺，梁柱便把方浩那事儿丢到了天边，看着于婧就乐呵。不见面的时候，也会学小年轻发一发微信。于婧那支手机虽然旧，但微信还是可以装的，只是不能用无线网。她买了五块钱的流量，因为不像智能大屏手机有无数软件在后台运行，这点流量是足够她用的。
元宵过后，学校开学，梁柱和于婧说好过来接他们一起去学校。两家四口再次坐在一辆车上，已经是全然不同的关系。两个小的也是刚知道自己父母的相亲对象就是对方的父母，都有些不太自在。沉默地在各自宿舍整理好行李后，两个人在通向教学楼的桥上碰到，互相对了一眼，气氛怪异。
梁俊用手指戳戳于立昭的手臂，想了半天，问了一句：“要是我爸和你妈成了，我们是不是变成兄妹了？”
“是吧。”
“那……我们是不是……”梁俊琢磨了很久也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他都没表白过，难道要问“我们还能谈恋爱吗”或者“我们还能结婚吗”这样的问题？
于立昭倒是干脆，只淡淡地说：“别想了，大人的事我们管不着，随他们吧。”
梁俊还想再说两句，但后面突然蹿出个人，硬是夹到了他和于立昭中间，两只胳膊一边一只搭上他们的肩膀。
“干什么呢，学校可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好好学习知道吗？知……道……吗……”俞晏说第一个“知道吗”时是瞪着梁俊的，说第二个“知道吗”时却凑近于婧的脖颈，用慢动作缓缓地向她喷气。
“俞晏你有病吧。”于立昭甩开他的胳膊，快步往前面走开去。
俞晏遥望了一会儿于立昭的背影，撇撇嘴，扭头重重地拍着梁俊的肩膀，恶声恶气地说：“小孩，好好学习！”
梁俊刚想反驳，人家已经跳开三尺远，伸着尔康手朝向于立昭奔去：“小昭等等我——”讨厌刺耳的声音把湖里的鸳鸯都吓飞了。梁俊捏捏自己被拍痛的肩膀，一脸生无可恋。
“晚上一起吃饭吧？”回去的路上，梁柱快乐地邀请于婧，“我看团购有家新店很不错的样子，两人餐，挺丰盛的。”
天已经黑了下来，于婧看着一路向后隐去的沿街风景，忽然动了心思。“下次吧，你前面超市把我放下来，我想逛逛。”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去别的地方，你先回去吧。”于婧露出一丝微笑。
梁柱看了看她，点头：“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回家给我来个电话。”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