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第二十二章：中秋（五）
看到骆枫情绪低落，丈母娘便劝导。
“算了算了，你爸爸妈妈是什么人，你阿姨是什么人，这村里谁不清楚啊？老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况，你阿姨也没和别人说，只是在我前面说了一下。”
骆枫狠狠喝了一口闷酒，无语。
因为这三千元债务的事，骆枫心里憋屈，两位老人也不痛快，这个晚饭便吃的有点闷闷不乐。
看着电视，三个人都是默默无语，失去了往日的和谐轻松。看看到了九点，已是老人要睡觉的时间了，骆枫却毫无睡意，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烦躁，如潮涌般不能平息。
“爸，妈，你们先睡吧，我出去一下，随便走走。”
“行，门开着，到时候你自己回来就是。”
“早点回来，不要太晚了，晚上路不好走。”
两老不放心，一遍一遍的叮嘱。
“哎！”
明亮的月光下，近如白昼，轻轻掩上门，寂静的小院子在月光下恍若仙境般，看着对面的房子，想象着少年时代这院子里天真无邪的笑声和友谊，骆枫心里却是一阵阵寒冷和失意。
那时候，真是美好啊！
骆枫自然知道自己父母的性格，这三千老账根本不用怀疑。可是，在家里，骆母刚刚说起的时候，骆枫就摇头叹息，三千块钱，二三十年前的三千块钱，和现在的三千块钱，能放一起比较吗？拿回来，又有什么意义？骆枫当初忍住没说，只是不想违了老人的心意而已。
亏的母亲还沾沾自喜。
更想不到的是，阿姨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往事如烟云，本应该是美好的，纯真的回忆，却被现实渲染的面目全非，被金钱践踏的体无全肤。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冷酷的事实。
骆枫拐向另一头，实在不愿意从那熟悉的门口路过，不想让现实践踏掉心底的仅存的一丝美好印象。
有什么办法呢？就如丈母娘所讲，这是老人之间的事，自己又能奈何？去评理？说得清楚吗？母亲现在只是一个偏瘫病人，向无口舌之争，而阿姨一向强势，想想当年，能凭一己之力（阿姨丈是个厚道之人）支撑起这么一个大家庭，又岂是易与之辈？一番争论，徒添烦恼而已。
而况，争论就有意义吗？
可是，不闻不问，就没有烦恼了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迷侵在心里，摇摇晃晃，浑浑噩噩。至少，现在的骆枫心里就别扭着。
所有的路都浇灌了水泥，让腿脚不便，不善夜行的骆枫徒增几份方便。骆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步，不自觉间已然出了村口。骆枫突然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说，想说，不得不说，否则，自己会被闷死，会被憋死，会被噎死。
可是，骆枫却没有了倾吐的对象。
丈母娘吗？又何必增添老人的烦恼；老婆吗？一家的重担已经压在一双柔弱的肩膀上了；大哥吗？他们好像永远那么忙；兄弟吗？虽说不应该，但骆枫真的，在有些时候，真的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兄弟。
“爸爸···”
目光所在，远处的山坳，骆枫的父亲便长眠于彼处。
对父亲，骆枫是极敬爱的。也许，在别人眼里，父亲平凡，甚至平庸，父亲老实，甚至无能（现在，老实的同义词不就是无能吗？），但在骆枫心里，却是一块仰望的丰碑。高中刚毕业的时候，骆枫用了一年的时间，用了十万字，写了《父亲》。虽然没能发表，虽然没人欣赏，却是骆枫心中的一份挚爱和瞻仰，二十多年了，就一直珍藏在抽屉里，珍藏在自己的心底。
只是，当骆枫艰辛到达父亲的墓地，轻轻抚摸着清凉的墓碑，除了默默流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心中的苦，心中的累，心中的爱，心中的迷茫，心中的不舍。
也许，父亲一切都已明了。
骆枫自然也不会知道，远处，周强此时正经历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心迹。
洁白的月光依旧如水，照着两个在青碑旁无语低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