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怒号,冰寒刺骨。
偏僻村庄外的一座荒山上,孤零零的立着三座坟。
两座旧坟,一座新坟。
青烟袅袅,从新坟上升起,飘向远处的高空,渐渐散去。
...
荒山,正如其名,一座十分荒凉的山。山上无任何植被,也没有任何动物。遍览此山上下,也只能发现两种东西:暗红的碎石,浑黄的沙砾。
这正是,花草树木,与此山无缘;虫鱼鸟兽,亦于此山绝迹。
故而这里,便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一片死地,是不详之地。
所以,附近的村民对于此山,皆是忌讳不已。他们很少接近此山,偶有路过,也是脚步匆匆,不敢停留。
即使作为墓穴,大家也一致认为,此地“风水”不好,葬于此山,恐祸遗后人。
因此,当即使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要将他英年早逝的孙子葬于此山时,也自然再次引来了村民们的纷纷劝阻。
然而,老先生只一句话,便令村里的老老少少青壮汉子们,都闭上了嘴,只是沉默心酸。
“儿孙皆逝,只剩下我了,怕什么...”老先生只是这么说道,一句话轻飘飘的,一脸平淡的就像是在说着别人。
一如十几年前,他将同样是在考古探险中意外身亡的儿子儿媳葬于荒山那时。
...
荒山上,新立的新坟前,送葬的人群正慢慢散去。
“老先生,您切莫太过悲伤,小方这孩子孝顺,肯定不希望您这么悲伤。”
“小方虽然走了,但是我们都像是您的孩子一样,一定会代小方给您尽孝,大伙,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村里的娃子也还需要您老人家的教育,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
离去之前,村民们这样劝慰着。
其实,朴实的他们并不是很擅长安慰人,但他们还是尽可能的劝说着,因为他们都明白老人心中的苦。
被村民们劝慰着的老人却始终脸色平静,脸上似乎真的没有太过悲伤,只是一双浑浊的眼,始终望着那崭新的墓碑。
老人最后伸手阻拦了大家愈发焦急的劝慰,拱手向前来送葬的众人,道:
“大家不用劝我了,我没事,这么冷的天,感谢大家在严寒中来这送易儿,大家也冷,就早点回去吧!让我和小雨这孩子最后再陪陪易儿。”
人群中顿时传来杂七杂八的回应声,有诚惶诚恐的,有急了眼的,但大都是表示:这都是应该的,叫老人莫要如此见外。
最终,村民们还是散了去。
很多村民们摇着头叹息着离去。因为知道他们再多的劝慰,也无法散去一个两度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的悲伤,只再三劝慰老人要以身体为重,莫悲伤过度。
一位发须皆白、拄着拐、被村里的青壮扶着的老翁,走在路上,忽然跺着拐,指着天骂道:“贼老天,你可真是作孽啊!连方先生这样好人也害的这么苦。”
而后转头,朝着坟前瘦弱佝偻的老人背影喊道:"方先生,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村里还需要您,大伙还需要您!”
老翁拄着拐,远远望着山上的那道背影。村民们也都停下脚步,望向山上。
远远荒山上,凛冽寒风,吹动山上老人的白衣素缟,老先生的身影在寒风下显得愈发瘦弱,愈发佝偻了。
众人心中感慨,方先生,老了。
直到荒山上传来老人的应和声,老翁才拄着拐缓缓转过身,众人随之慢慢离去。
老翁正是村里的老村长,也有八十来岁了,作为一个与方老先生一个同代的老人,他一直对为村里做过巨大贡献的方老先生饱含深深的敬意,也为方老先生所遭受的苦痛深深感到命运的不公。
老村长在村民们的簇拥下向着村庄走去,他望着曲曲折折的山道,心中却是喟然一叹。
人群愈行愈远,终于消失不见。
荒山之上,只余两人,独在坟前,为逝去者悲伤。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低声啜泣。
没有哭声,没有眼泪。
无形之哀,却格外令人心痛。
老人站在那,回忆着孙儿幼时的点点滴滴,或是欢笑,或是嬉闹,或是那少有的调皮任性...老人思绪良久,最终转头望向旁边的两座坟墓,那是孙儿的父母。
这一次他没有望多久,就闭上双眼,转头不再去看,他闭着老眼,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声。
老人静立良久,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开了口:
“孩子,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女孩跪坐在碑前,与老人同样白衣素镐。
此前,无论是村民们劝慰老人,还是众人离去,亦或是其它,女孩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只一个人静静的望着那碑、那坟。
只有碑前的纸钱即将燃烧殆尽时,她才会偶尔回过神来,捞起一把纸钱,撒在碑前。
此时老人问话,女孩终是有了反应,她回过神来,低着头,似是明白老人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然而老人没有等她答话,就继续说道:“今天本该是你们成婚的日子,没想到却是...我知道孩子你执意要在今天立冢,是为了让这痛刻骨铭心...我能猜到...却没有阻止。因为...我老了,没几年了...可我也还是希望...十年甚至几十年后...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偶尔想起我那可怜的孙儿...”
老人说到这,语气已经止不住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