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镜荧荧,女子对镜挽髻,罗裳才覆香肩,初看美好如画……再看……她皱眉凑近镜面。
未待认真端详,一道爽利粗豪的声音已拐过楼梯穿过门缝传了进来。
“芙蕖,还未梳妆好吗?吕大爷可等急了。”
旁边清秀的小丫头连忙拿起手边鹅黄外衫,匆匆道:“芙蕖姐姐,快下去吧,不然吕大爷被对门的晃走……”
剩余的话还在嗓子眼里,芙蕖姑娘已捞过外衫边穿着边朝门边去了。
站在原地的小丫头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眼角带嫌地跟了过去。
一楼大厅,悬画垂纱,此时正是歌声靡靡。
走到外廊,芙蕖已放缓脚步,尽力改变以前的大步,尽力走得莲步盈盈。看到下面坐在最佳角位的中年男子,她忙掩头盈盈一笑。
吕大爷回以一笑,执杯啜酒。看着此时已掂着裙子下楼梯而来的女子,他却觉得这名芙蕖也并不是旁人所说的那般粗鄙无知。
想起焚香楼的玉南所说,芙蕖本是一乡村寡妇,却在丈夫死了刚刚一个月就去半山寺勾引和尚,被人给赶了出来,有家不得归,这才进县成来入了这一行当。
“不过,依奴家看啊,那寡妇天天有男人陪又有钱挣,正是求不得呢。”
玉南的娇声软语连同那咯咯的轻笑声响在吕大爷耳畔,他心中一痒,抓住已走近的女子手腕,一拉便按坐膝上。
芙蕖娇唤一声,欲推还迎。
抚摸着并不算滑腻的手,吕大爷看着怀中女人害羞的模样哈哈大笑。
忽然而来的巴掌声压住了笑声。
吕大爷扭头,看到正是刚刚想到的玉南,一时又笑出声来。
来人一身淡红,胸衫低低的遮不住前面的波涛汹涌,此时俏脸上全是毫不遮掩的怒气。
“小心肝儿,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吕大爷上下扫了女子一眼,慢悠悠地问道。
玉南轻哼一声,也不理他,抬手就把坐在大爷怀中默默垂泪的女人给一把拽了出来。
“好你个骚狐狸,谁给你的胆子面子敢截我玉南的客人?你们风月楼现在是有多么冷清,这么下作的截别家客人的事多做得出来?”玉南语言犀利,直指芙蕖。
芙蕖泪光盈盈,转头看向一边的吕大爷。
一见她如此作态,玉南眼神中的嘲讽更加明显,她也转头将端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的男人给瞪了一眼。
“我并没有抢谁的客人”,芙蕖只好弱弱地说道。
玉南看见她这幅小家气的做作样子就作呕,当下唤过身后小丫头便吩咐道:“给她几巴掌长长记性。”
说罢便一副娇嗔模样对着中年男子。
“我的吕大爷,这个低级的sāo_huò哪点入你的眼了,至于跑到这风月楼来自贬身价?你要是喜欢,我们那里的可儿不比她强百倍?”
而一边小丫头已经左右开工揍了两巴掌上去,霎时间女人的双颊就红通一片。
大厅中登时一阵叫好起哄声。
“住手”,爽利粗豪的声音响起,满脸脂粉口红如血头坠金钗的妇人扶楼缓缓而下。“嚣张也要看看是在谁的地盘。”
玉南噗嗤一笑,依坐在吕大爷身边接口道:“是啊,南儿却是糊涂了,跟你们这种低娼认真计较那不是自己打脸吗?”
妇人眼色一厉,扫过大厅中除了吕大爷皆是服色中等神态猥亵之人,明显的是那种拿钱只要上床的客人,他们过来嫖从不讲究什么情趣,掏钱吝啬床上折腾起人来也最要命。
她不禁心中感叹,仅仅一个月不到,对面焚香楼就把她们曾经的各县第一青楼排挤到如今与低娼为伍的地位。
但她很快压下这点感伤,厉色说道:“玉南姑娘此话何意?难道是侮辱我风月楼的客人吗?”
她想以此引起楼里客人的助威,但玉南反应很快地接道:“德妈妈,你这么说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玉南侮辱的是谁,您不会不明白吧!”
她说着摇起了吕大爷的手臂,委屈撒娇问道:“吕爷,徳妈妈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其他大爷们反过来侮辱玉南吗?”
不得不说,玉南的撒娇示弱可比芙蕖高明多了。
吕大爷当即便心疼地拿起手帕为她沾着眼角,同时哄道:“心肝儿啊,别哭了,是我错了,不该中途拐弯,咱们这就走。”
妇人徳妈妈气得手指不停发抖,好个玉南,当初在她手底下可让她受过什么苦,现在这么针对她?
而芙蕖看着吕大爷对那女人一番轻声细语,心中嫉妒的小虫不停在翻搅。
为什么?她美颜如花,又都按着妈妈说的做了,为什么这些人都是与她相坐不到一会儿就都冷淡起来?
难道她真是越看越难看吗?
芙蕖不甘地上前,柔柔唤了声:“吕大爷,刚刚您……”
玉南倚在男人怀中,笑话似的看着她,打断道:“刚刚什么啊刚刚?你这个风月楼之花不去招待你们的客人,却在这里对这我的吕大爷嗤嗤艾艾的。干吗啊你,看不上你们这里的大爷们?”
玉南的话没有引起什么愤怒的应和声,响起的仍旧是一阵嗤笑声。
“我们倒是想尝尝玉南姑娘的销魂阵,奈何手中钱财不足啊!”有人叹道。
厅中一时寂寂,而这时玉南的笑声却更加清晰起来。
“那各位大爷好好挣钱哦,玉南随时恭候。”她笑说道。
吕大爷不满意了,“你的恩客还在跟前呢,无情无义的小婊子。”说着一把抱起女人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