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和红妆的马随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入城而来,京城的百姓在欢呼雀跃,两人却是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平阳已命人在战场上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不见柴绍的踪影,连蛛丝马迹都未发现。进城后李渊又派大量人手去寻找柴绍的下落,仍是一筹莫展。
是夜,平阳入住皇宫。
李渊深知女儿担心夫婿的安危,奈何战争告终,大唐建朝定都等诸多事宜还等着他去和群臣商议,一时也顾不上安慰女儿了。
空空的夜,静静的月,平阳独自坐在房里,手里翻阅着读过千百遍的兵书。
谁能猜透她的心?唯有银烛懂得,那番滴血的别离之痛,它默默流着泪,陪着伊人度过漫漫长夜。
她只能在漆黑的夜里独自忍受煎熬。
思泉生涟漪,何处是彼岸?漫天星如雨,难及烦纷乱……
平阳索性出了门,在皇宫里走着。
大唐建立后,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册封为公主了吧,可是没了柴绍,即便是做了神仙也毫无意义。
雕梁画栋,假山曲水,奇花异草,在平阳眼里毫无颜色。就这么拖着步子走着,忽听一阵呜咽之声。
游廊的角落里,红妆正掩面而泣。
平阳正要上前安慰,只听她的身边传来了魏征的声音:“红妆,节哀顺变。令堂内心痛苦了一辈子,临终前得以解脱,终于可在九泉下瞑目了。”
红妆用袖子擦拭泪水道:“走开!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哭花脸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这下你满意了?”
魏征柔声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反应太慢了……直至今天黎明,我看到宇文成都的利箭马上就要穿透你胸膛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当时恨不得马上替你挡下那一箭!那个时候,我的心告诉我,如果生命力没有你,它将会多么痛……”
“你……”红妆迟疑地看着他,“你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仅仅为了安慰我?”
魏征正色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被另一个人所深深吸引,越是遥不可及越是心痛。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每次令我心口隐隐作痛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你……凄楚而辛酸的眼神。只是我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罢了。”他深深吸气,缓缓道,“对不起。”
红妆听后,哭的更加厉害了。
魏征轻轻握住了红妆的手,说道:“其实你早在我的胸口留下了印迹,不是么?从现在开始,我这辈子只愿为你一人心痛。”
红妆哭着哭着便气得笑了出来:“谁叫你心痛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这辈子你都爱我一人,这么说不就行了?”
魏征恍然大悟,笑道:“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红妆抹掉眼泪,微笑着靠在了他的肩膀……
平阳远远低看着这一幕,欣慰地一笑,忽而又莫名地辛酸,她孤身一人,几时才能得到这平淡的幸福?
“李将军,不,公主殿下,您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皇宫门口的禁卫军问道。
“随意吧——”她淡淡地答着,趁着夜色走出了皇宫,在空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京城。第一次是在自己九岁的时候,那时她误打误撞认识了被自己陷害成贼的柴绍;第二次是初长成时,在凝香阁偶遇到宇文成都;而这一次,她孤身一人,纵使天下统一的心愿已了,却感到无尽的孤独与惆怅。
“姐姐——”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道,“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纸条给你。”
平阳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若念及旧情,到凝香阁一聚。”
平阳一惊,这赫然是宇文成都的字迹!
“他长什么样子?”
那小男孩儿道:“天太黑,我也没看清那个大哥哥长什么样。他给完我纸条就走了,还给了我一块糖豆。”
平阳忙四下望去,夜色沉沉,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收好纸条,朝着凝香阁方向飞奔而去……
破窗残纱,门外堆满了腐败的树叶,昔日人来人往的凝香阁一片萧索。
门没有上锁,平阳轻轻推开门,地上的厚尘随着脚步骤起,呛得平阳睁不开眼。桌椅板凳四下横斜,幔帘与墙角结了蜘蛛网,显然已是很久没人来了。
一阵风吹过,银红的霞影纱轻轻飘动,平阳有一霎的恍惚,仿佛阁楼上有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嬉闹。那身披嫣红罗裳,娇笑不断的便是红妆,那害羞扭捏浅浅一笑的正是云霜,而那个身着水绿对襟长裙,静静地看着众人说笑嘴角微微翘起的她……
平阳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影子。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微弱的烛光自霞影纱后透出,脚步声越来越近。
平阳扬起头,看着那人挑开帘子,站在扶梯前,冷冷一笑:“你果然还是念及旧情的。”
平阳道:“柴绍在哪里?快点带我去见他!”
宇文成都表情一滞,又温柔地笑问道:“你怎知我把他藏起来了?”
平阳眸光射出钢锥般的利芒,恨声道:“因为柴绍只要活着,就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来见我,他即便是死也会死在战场上,绝不会当逃兵!除非……除非是他受了重伤,被人强迫带走!而那个人,只能是你!”
宇文成都目无表情地道:“上来吧。”
那微弱的烛火移至平阳的房间,中堂里顿时一片黑暗。平阳警惕地走上楼梯,跟着他进入了房间。
一个满身是血披头散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