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血染黄土,遍地尸骨。
她一身紫色宫装,矜贵雍容。紧紧握着身侧男子的手,“阿锦,生若求不得,死能同期亦足以。我们今生不相伴,来世定要相惜。”
她昂首挺胸,傲然站立在将军府内,泪眼戚戚,对远处匆匆御马而来的男子道:“我只问你,念在你我夫妻情分上,可否留我上官家一支血脉?”
月光映斜,破碎的柳絮宛若离人泪。
男子鲜衣怒马,大红婚服如血般艳丽。马未停,他便已飞身跃下,伸出一贯掩于袖内的右手,仿若欲触摸她沾染水渍的容颜。
然而,终究被一声“放箭!一个不留!”喝止了所有动作和言语。
霎那间,漫天火光笼罩着将军府,将里面的活人与死人统统无情吞噬。
斩草除根。
“林朗!”哀痛呛满胸口,是说不出的细语绵绵。
两相对望兮,可还能如往昔般挑灯研墨画一场相会?若能竹笔轻挥,定要描一笔生死相随。
鲜红的身影颓然倒地,他仰面对天,缕缕惊痛的泪痕溢满月光杯。
——
半旧阁楼内人头攒动,说书先生眉飞色舞,我撩开面纱向里张望,不仅毫无空位,竟是连立足之处都找不到。
陆陆续续还有人进|入,我只得回头求助,“璃澜。”
果然瞧见身后黑色便衫少年那满目的不赞同,他无声启唇,“我们该回去了。”
我微哂,“才出来一个时辰,许久不回京城,自然要多转转。”面纱影响我的视线,着实不喜欢。
这里判断成年未婚女子的标志除了发髻,还有外出时佩戴的细薄面纱,可想而知女子在这个世间有多么卑微。
璃澜蹙眉,“你出府时说的是去药铺。”
从他唇型读懂他的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里面似乎在讲明珠郡主,你没兴趣听听?”
被宫里的礼教嬷嬷急训三日,且家里的戏文和话本子都看过了,闷着实在无聊,我若说出来解闷,那个将军爹定然不允。
此话让璃澜眼底出现挣扎之色,权衡须臾,他终是提着我附在房梁上,只有这里不缺空位。
我往手上呵气取暖,略得意地调侃,“我们这样是否很像黑白无常?”
显然,我偶尔流露的冷幽默依旧没能让他绽出笑颜。
“话说这明珠郡主乃是我朝大将军之爱女,自小深得圣上喜爱,可谓盛蒙眷宠。明珠郡主姿容若仙,温婉得怡,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贤和仁善……”
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吹捧那个明珠郡主,说得天上有地上无,活像收了人家几百两银子似的。
“他口才不错,你不认同他的话?”我说。
面纱很薄,阻挡不了璃澜眉梢抽|搐的动作,他定然也是觉得说书先生在吹牛皮。
璃澜:“……”
说璃澜是少年,其实也不准确,他和上官凤鸾同为十七岁,多数男子在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只不过我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总下意识地倚老卖老。
“……再说当朝五殿下,崇和王殿下不仅容貌倾世,风姿卓绝,堪称吾国第一美男子。更是贤睿豁达,胸怀天下,与明珠郡主实乃珠联璧合……”
我撩开面纱,“他是块当媒婆的料,在此说书实在是埋没人才。”
璃澜依旧面无表情。
眨眨眼,“我以为阿锦或你才是千润第一美男子。”
璃澜:“……”
我挑唇,“那个崇和王殿下到底哪般模样?”
他眸光莫名黯然,瞧着我发呆片刻,随即摇头。
我,千润国大将军之女,明珠郡主上官凤鸾,就是与崇和王殿下珠联璧合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