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被模仿的人来说,对方太过于逼真的模仿是会对本人造成侵略的,到了那一年的年底,陆易这个人的一切已经开始被“陆易”淘汰出局了。
“那天,我邀请几名和我一起从学校毕业后加入公司的老朋友一起去吃饭,但是他们一一拒绝,说是有要事要忙没有办法陪我,当然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所以我并没有在意,我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了原本打算去吃饭的那家店,而在那里,我发现了他……当然,在他的身边还飘荡着拒绝我邀请的好友的笑声,这时的心情可真是不堪回首,毁约的那帮家伙,说谎的那帮家伙,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没有错的,但当时的我就是被他们当成了完全的多余者,我瞬间就想逃回家里,因为如果被他们发现,真正感到尴尬的还是我。”
该夸奖陆易的记忆力实在出色,还是应该对于他还能记住这些让他痛苦的事而感到心痛呢。
“发现了我之后他们从店里出来围了上来,但并不是为了向我做解释,而只是轻飘飘地说着他们是在那偶然遇到他的而已,而且还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感受似的接着来邀请我。说着‘没关系啊,反正是顺便,陆易你也一起来吧’。我怎么可能那么做!那样子不就像是我被他人施舍一样了吗!?我匆匆地回到了家中,关上了门,已经涌到喉咙处的吼声又被我强压了下去,我想痛揍他一顿,想咆哮发怒,把这种毫无办法的悲惨窘状抹去,可是我的自尊心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必须要等待,我没有必要为此付出代价,我又没有任何东西失去,因为没有失去,所以不能愚蠢,如果做出那种事就等于自己先打败了自己。”
可是就像是打算把已经陷入痛苦绝望的猎物逼进死角一样——
“没过多久家里面已经关好了的门被打开了,而我的房门也立即就被推开了,他又一次入侵了进来,而且是堂堂正正地在我面前当着我的脸入侵到了我的房间中。我退到了床上的一角,而他则静静地站在那凌乱的房间的中央。‘我刚刚看到你,你为什么要走呢?’他像不了解发生什么似的说着话,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恶心,喘息声止住了,头晕也消失了,取代之的是烟熏火燎般的怒气冲上脑袋。‘你已经得到了够多东西了吧,干嘛还非要这样步步紧逼?你究竟是不是认真的?’我的舌头好像麻痹了,身体也很僵硬,喉咙也很发烫,虽然此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样追问责难他是不明智的,如果把这种怪物的真面目当着他的面揭穿的话,或许他就会开始攻击人类了。”
但仍然无法控制自己,一着急的时候,人那所谓可以限制自己的理智,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闭上眼睛。‘因为是他们自己说的要和我出去吃饭,说觉得你太无聊了,你和他们之间的友谊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与其和你一起出去吃饭,还不如约我出去比较有意思一些’他像说着一些毫无关系的话一样,稍微低着头那样子颇有我的几分神采,但偏偏就是这个不以为然的样子,更是让我怒火中烧,我眼前一片空白,紧握的右手开始发热,他没有出声,没有任何反抗,身体在我那一拳之后应声倒下,我的理性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没有任何快感,这样使用暴力实在让人羞耻,我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把它抹去,他还是低着头,用手摸了摸被打中的右脸,那被殴打产生的痛楚和惊诧,并没有使他沉默,这家伙看起来似乎还在微笑!打了他的人明明是我,可他却开心得不行,而颤抖个不停的人反而是我。”
“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要笑?你难道是疯了吗!?”
陆易突然间加大的声量,与其说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不如说是那时候的情绪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他毫不在意地从地上站起来‘为什么要害怕呢,明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他真的从一开始就在笑。‘你说的有趣,究竟是什么意思?’单纯是因为害怕,所以我只能问出这个问题,我实在是在错误的路上一错再错,如果当时我能用最低声下气的态度去请求他住手,也许他还会听我的话也说不定。”
“如果这么做大家都会觉得很有意思吧?就是等你自然消失也没关系,然后我正式取代你,你看,也许我会让陆易这个人变得更加出色哦——”
“我根本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崩溃持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太太拉住我,而他也已经退到了一边,用我们家中的急救物品在料理着伤口,他的脸上被我打出了一点伤痕,但是只要稍微恢复几天就会好了吧,而我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家里人都会对我另眼相看。”
大势所趋。
“在那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接二连三地继续着,我的家里人对他如痴如醉,我的朋友一天比一天少,我害怕最终被挤向角落边缘,也曾为此全力挽回,也想为之挣扎,可是无论我做什么始终都无济于事,陆易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反倒被他做得更好,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成功的了,最后甚至精神恍惚的我开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榜样,到了后面模仿他的人是我,追赶他的人是我,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把他所演绎出来的‘陆易’当作自己的榜样。我已经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