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琦的不告而访,袁术是打心眼里不乐意的,谁都知道两家不但没有交情,反倒是过节不小。可是自己毕竟是长辈,不好意思甩脸子,最后将刘琦在外面晾了半天,还是同意破例一见。
刘琦进帐后,丝毫不显露被人怠慢的不快,反而恭恭敬敬行礼道:“晚辈刘琦,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见袁将军。”表面上彬彬有礼,可心下已将袁术骂了个通透。他一大早就在外等候,可袁术楞是不肯相见,只命下人侍侯着。那下人也是水磨功夫了得,招待刘琦是茶水不断,可闭口不提见面的事。直到一杯浓茶冲了又泡,泡了再冲,几乎与清水无异时,方得召见入内。
袁术正端坐在草席上仔细地擦拭着一件青铜器皿,见刘琦进来头都不抬,大大方方地受他一礼,神情冷漠道:“有事就快说,没事就请尽快离开,本将军忙得很。”停顿了一会儿,侧过头斜看着刘琦,嘲笑般地补上了一句,“在门外苦挨了半天,难不成是提令尊来送礼物给我的?”
刘琦眼睛一亮,越发恭顺道:“世叔当真是料事如神哪!小侄正是替家父送东西来的。”言语之中,已经该称“世叔”,好似故意在套交情。
袁术有些诧异于自己的一语中的,同时也注意到刘琦称呼自己时的变化,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当场反对,怪声道:“我与令尊可是素无往来呀,这没事献殷情……哈哈,我可有点不放心哪!”搁置下正在抹拭的青铜杯,顺手拿起一件玉器,继续小心擦抚,似乎对刘琦的兴趣还及不上眼前的玩物。
刘琦打个哈哈,掩饰住脸上的不快,右手在怀中掏摸了半晌,拿出一卷竹简,双手捧上道:“小侄离开荆州时,家父交于我这卷竹简,说在见到世叔时,呈给您一览。”走上前将竹卷放在台几上,退回原地,“这是家父保荐世叔担任南阳太守的奏章,也曾嘱咐道,若能迎回皇上,那就由小侄直接上呈;若不幸战事不利,那家父也会另起一份,送呈董卓,以确保世叔能镇守南阳。”
袁术突然停止了手上的活动,抬头吃惊地看了刘琦一眼,又直勾勾地盯着搁在面前的竹简,眼中毫不遮掩地流露出狂热的神情,探手欲抓,伸至半空又缩了回去,满脸疑惑地瞧这刘琦道:“你们父子可不是无故慷慨之人,有什么要求,趁早提出来!”
刘琦这才挺起身子,正视了袁术一会儿,又环顾大帐四周,随口称赞道:“世叔这营帐里装饰别致,当真叫人大开眼界!”袁术的大帐里,左设一橱,摆放诸子百家的书籍,右有一柜,安置各类古玩玉器,帐壁上又悬挂着数副名家画作,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绒毯,精巧奢华,诸侯之中独此一家。
袁术见刘琦不回答的问题,反不知所谓地表扬起帐帏的布置,知道他有意钓自己的性子,以报复刚才的冷待,心火“腾”地一下就冒上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贤侄请先坐下,待我叫下人给你上茶,我们再慢慢谈。”
刘琦也不推辞,道了声“世叔客气”,就找了处离袁术较近的位子盘膝坐下,依旧继续打量着帐中事物。
等下人送上茶水,刘琦饮过后,袁术开口赞道:“贤侄果真是人中龙凤!我与刘景升交往不多,自也谈不上相熟。不过看你的待人接物,便可大致猜出他的为人。有子如此,那我在荆州之争上输给他确实不冤枉,哈哈哈哈!输得不冤啊!”袁术不愧是久经风雨的人物,只是片刻时光,已压下了心中火气,和对手谈笑起来。
刘琦端起杯子,吹开水面上的浮沫,轻抿口香茶,才缓缓道:“世叔过奖了。家父曾说过,您在南阳镇压乱贼,恢复民政,荆北百姓无不感恩带德,可朝廷却迟迟不给予褒奖,实在是说不过去。如今家父添为荆州刺史,理当还世叔您一个名分。”
他这段说辞已经过修饰。刘表的原话,是袁术在南阳经营日久,已然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拔除。既然他有南阳太守之实,而缺南阳太守之名,不如就拿这虚名来换取和袁术的结盟,对于刘表父子也无损失。
袁术闻言一笑,不知是否信了刘琦的话,放心地拿过面前的竹简,打开细细观阅。刘琦则在一旁摆玩着手中的瓷杯。这杯子浑身光滑洁净,且质地轻盈,是并不多见的瓷器。当时餐饮用具多以陶器或木器为主,都显得厚重笨拙,可自从几年前偶然间烘制出瓷器后,其轻巧多彩立时受到追捧,价格更胜过了黄金,即便如此可仍旧是有价无市,寻常大富人家也用之不起。
刘琦当年还在宫中做伴读时,借着刘辩的光,也曾用过几天,之后就再也无缘享受了。没想到袁术在这行军帐中还带着此等奢侈物,咂舌于袁氏的富贵之气后,也对他的性子多摸透了几分。
读着读着,袁术的脸上先是渐露笑容,可片刻后又板了起来,举着竹简不悦道:“贤侄,该不会是来耍弄我的吧?”
刘琦奇怪道:“家父和小侄均是诚心一片,世叔何出此言?”
袁术将竹简递回给刘琦,冷哼道:“这奏章上只盖了你父亲的私章,却少了荆州刺史的大印,和废竹片有什么两样?”
刘琦接过,打开扫了眼,心道传言此人小气,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刚才还和颜悦色,可一转眼就变了脸孔。考虑了一下措辞,笑道:“世叔误会了。区区一个大印,还不是举手之劳。只是小侄还想问世叔要一个保证。”
“保证